1 夜之章(1 / 2)

1992年1月20日。

那是擁有著一片深淵般的,無止境的黑色靜夜。縹緲卻又倍顯堅硬的蒼穹之下,周圍奔騰著的颶風如同身形矯健的猛獸,傲然地,帶著沉悶怒號聲,縈繞在瘦弱漆黑的樹杆之間,過於羸弱的枯樹枝椏被那厚重的冰雪壓斷,發出了病人般垂死掙紮的嘶啞呻吟聲。

強勁的寒氣襲掠而過,夾帶著洋洋灑灑的雪花,駐留於人家那透著微微燈光的窗柩上,如同一雙雙精靈的眼,好奇地窺探著屋子裏頭的人們。

砰、砰、砰。

在一幢不大不小的洋房外,沉穩有力的敲門聲通過厚實的門板,傳進了屋子裏頭。

從溫暖的沙發中站立起來,頭頂微禿,穿著黑色大衣的男子取下眼鏡,連同報紙放到茶幾上後,走到了門前。

“請問是誰?”走到貓眼處,中年男子微俯身子,貼到了貓眼處。

可是,外麵除了大肆飛揚的雪花之外,並不見有一個人影。

“難道是錯覺麼?”男子揉了揉眼睛,準備轉身回到客廳,但頓了頓之後,似下了什麼決心,他握住門把手,打開了門。

“啊…這是?”那些過於活躍的雪花與風在找尋到了一個新的縫隙之後,便瘋狂地湧了進去!

門前的雪地上,站著一個七歲左右的小女孩。

微卷的茶色頭發蓬鬆而柔軟地覆蓋在肩頭,暗紅的深邃眼眸低垂著,長長的睫毛細密而又濃黑,奶油般的肌膚柔軟白皙。

她披著一條邊上滾著動物皮毛的暗紅色袍子,裏麵穿著一件毛絨的睡裙,纖細如骨的雙腿如同晨露中潔白柔嫩的花骨朵,上麵沾了些汙泥,在殘風中顯得格外瘦弱。

“呐。”小巧的手拎著一個大大的袋子,她舉到了中年男子的麵前。

略微有些遲疑,但是,隨後,男子還是接了過去,手指麻利地解開了袋子上纏係好的繩子,於是,散發著耀眼光芒的金子瞬間展現在了眼前!

“這…”

“他說,作為您撫養我的報酬。這些就屬於您的了。”小女孩抬起臉來,神情有些憂傷地說出了那句話,而後,便徑自走進了屋裏去。

“小丫頭,我看你是出自大富之家的小孩,這樣隨隨便便跑掉的話,你家人會很擔心的啊!”中年男子說著,將錢袋係緊,並走上去,遞到了林恩的前麵。

可是,小女孩隻是咬著嘴唇,一言不發地望著中年男子,那深邃的雙眼中,有些晶瑩的液體在明晃晃地閃動著。

“他們死了。我獨自一人流落到此的,他說您會收留我,可是…騙子,騙子!”突然地,女孩猛地朝屋外轉過身,尖銳而顫抖的聲音揚起,卻在轉瞬間就被夜裏的風雪撕碎磨滅,外頭的大雪中,沒有一個人。

死了?聽到這兒,中年男子怔了怔。

“那麼,你叫什麼呢?”

“林恩。”沾著泥土的腳頓了頓,隨即繼續朝前邁去。“林恩。德雷克。”

林恩。德雷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就好像晨間懸掛在花瓣上的珍珠一般,搖搖欲墜,又似轉瞬即逝。

關上門後,中年男子蹲到了女孩的麵前,微笑著說:“可憐的孩子,那麼大的風雪,你一定餓壞了吧?”

林恩先是有些驚訝於男子這陡然生出暖意的語氣,隨後點頭。

於是,這個風雪交加的夜裏,一個突然出現的外國人的孩子,同一個沒有成家的中年男子,組成了一個自傳說以來就很神聖的詞語——父女。

而在那黑夜的更深處,有一個身形修長麵容倨傲的男子持著一支金柄的劍站在那裏,而在握著劍的手背上,鮮血如同匍匐在地表的植物藤蔓一般流淌著。

男子嘴角微翹,疲憊而優雅。

那麼,請您安穩地生活下去吧。

劍芒一閃,一個撲過來的黑影頓時被斬開!

十年後的一個下午,沐華市崇明區聖彼埃德街區170號的一幢白色巨型別墅裏。

“我都說過多少遍了,管家,這是我自己的錢,沒有必要也算到賬簿裏頭去!”一個秀氣的拳頭帶著一股凜冽跋扈的氣勢迅疾地錘落到玻璃製成的茶幾上,於是,頓時,茶幾在那股可怖的衝擊力之下,變得粉碎!

茶色的頭發從肩膀上零零落落地滑落下去,穿著黑色緊身皮褲和寶藍色修身小外套的少女擁有著紅寶石一般的雙眼,絲緞一般柔順的長發,白瓷一般細膩的肌膚以及竹節一般清瘦卻優雅的骨骼。

在她的身邊,放著好幾個她剛剛拎回來的購物袋。

推了推鼻梁上微微滑落的眼鏡,有著柔順黑色短發的青年男子——管家戚曉生筆直地站在發怒的少女身邊,握著鋼筆的手腕揮動,繼續在翻開的本子上麵書寫著——

“2002年4月1日,大小姐打碎了由德國進口的價值人民幣十萬八千七百二十四元的rolfbenz茶幾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