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死!”雜毛小道嚷道,“我師父說了,亂世造英雄!我黃穹雖不如竇先生這般有賢德,卻也能靠鼻子底下這張嘴安生立命!天下時局沒少聽,兵家典籍沒少看!不過是因為出身寒微,無人舉薦,而被拒於仕途之外……我是沒靠山,可我黃穹願以性命相搏!”
寧逸踹了雜毛小道一腳,吐槽道,“你幹脆改名叫黃博得了!你也不怕越博越窮啊!”
黃穹嘿嘿一笑,又說道,“可是你們別以為,我是那種完不成任務就以死謝罪的無能之輩,我對小命可當心著嘞,跟我的小命比起來,那都不是個事!江河都能被我說倒流,山石都能被我說開花!”
齊越山“哼哼”一笑,對著竇秉華問道,“這個人和你的黃琴比起來如何?”
“有過之而無不及。”
雜毛小道一聽竇秉華如此評價,高興地跳了起來,一個勁兒地問,“如何如何?可以讓我去嗎?”
寶塔舅舅看不下去了,忙勸道,“小兄弟,萬萬不可意氣用事啊!房山君不仁,欺壓百姓,賦稅十倍於西郡,戰事未起,卻早已是勢去國亡了,如今國內混亂可想而知!正是如此,百姓才會上山為匪,落草為寇啊!想來,山賊也是搶盡了財物卻換不到糧食,故而提出以人質交換糧食的條件。再這麼下去,就該人吃人了!”
雜毛小道一擺手,不以為意地回道,“哎,人複食人還不至於,又不是鬧饑荒,這些年,魏地無旱無澇無蟲害,重賦之下,必定囤積了不少糧食,隻要動動腦筋,糧食總有辦法搞到的。隻是,那些山賊笨,劫錯了對象!”
寧逸眼珠一轉,向齊越山遞去了一個眼神,齊越山心領神會,便問道,“倘若你是山賊,你要去哪裏找糧食?”
雜毛小道又灌了一口酒,咂了咂嘴,拍著胸口回道,“我黃穹可不是那種宵小之徒,我不會去劫,我去借!”
“哦?跟誰借呢?”寧逸問道。
“跟誰借?”雜毛小道像看傻子般看著寧逸,隨後指著她,咯咯地笑了起來,越笑越來勁兒,“當然是跟有糧的人借啦!你傻呀你!”
“來人!把這廝拖出去賞二十梃刑!”寧逸喝道。
雜毛小道被這麼一喝,酒也醒了三分,趕緊丟了酒壇子,爬過去拉著寧逸的衣擺,討饒道,“不打不打!殿下莫動氣,聽小道慢慢說。”
依雜毛小道的理論,飛龍之所以能乘雲,騰蛇之所以能遊霧,皆是因為有雲霧作依傍,此為勢。和百姓依傍著鄉紳豪傑,鄉紳豪傑又依傍著公侯貴胄,公侯貴胄則效忠於房山君,是一個道理。如今,房山君都自顧不暇了,必然樹倒猢猻散。急需救助的,不止是百姓,更有鄉紳豪傑,甚至公侯貴胄。你看著他們挺鎮定的,其實並不是他們不急,而是在待價而沽,他們可不是你給些吃的,就跟你走的人……
“我是山賊,他們是地主,咱們就別誰嫌棄誰了,我出人,他出糧,互通有無!故而,借的不是糧,而是勢。”雜毛小道總結道。
齊越山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義賊啊。”
“比方,比方而已。”雜毛小道笑附和道,“去立教傳道也是一個道理,若能結交上這些鄉紳豪傑,就不怕難民們不跟著跑了,畢竟,庶民已然將依附著鄉紳當作了一種生活習慣。”
寧逸琢磨著雜毛小道的話,隱隱覺得這個人的確不一般,一眼便看出了中間階層才是關鍵所在。一轉頭,寧逸才想起,邊上有個人一晚上都沒開口說話,便笑著問道,“景爺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景星輕搖著小折扇,緩緩站了起來,走到雜毛小道身邊,衝他一笑。雜毛小道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景星便一個刀手下去,雜毛小道倒頭栽到了地上。
“聒噪!”景星嫌棄地扔下一句話,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