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時就是這樣,像上下班高峰擠地鐵,不管你是否自主的朝一個方向走,總會有人推著你不斷前進,稍一不留神,你就會從一個車廂,被擠到另一個車廂。寧逸現在就被這樣擠著,推搡著,沒有自己的主見,麻木地隨波逐流。
轉眼就到了二十九,物華宮裏仍是安安靜靜的,寧逸做著自己份內的事,卻越來越少開口說話,隻有子書流年偶爾會與她搭訕幾句,或是元郎戲虐他幾句。
齊越山仍在昏睡中,寧逸坐在踏腳上,背靠著床沿,身上覆著那條毛皮毯子,這幾日她都這樣睡在齊越山的床邊。
“我想過了。”寧逸有一搭沒一搭地自語道,“我之所以會變得麻木,都是因為你!我的確不是一個有創造力的人,可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張,但這些有什麼用?我來到西郡,仰仗著你而活,而你卻這麼討厭我……我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也可能隻是單純的八字不合……雖然,我也從未寄希望能夠和你成為朋友,但是,至少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寧逸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推了推床上的齊越山,說道,“我說你,快別睡了,今天已經是小年夜了!我說,你要是死了,我是不是就變成西郡的王了?告訴你個秘密哦,我曾經真的這樣想過,不過,後來鬧心事一樁接著一樁,時間一久,就把這事給鬧忘了……”寧逸兀自笑了出來,“有時,我的確知道自己挺白癡的,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更不懂什麼權謀之術,爾虞我詐,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毛會計……可是,你懂啊!你那麼聰明,那麼深謀遠慮,怎麼會著了別人的道呢?!”
寧逸回頭看了看齊越山,見他沒任何反應,於是接著說道,“剛才那句話請忽略啊,我不是有意擠兌你,古人也說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嘛!誰給你送了奸細來,你就給誰送回去,誰暗算了你,就去暗算回來,誰打傷了你,你就去把他打死!你現在這樣病殃殃地躺著,就不覺得憋屈麼……?”
寧逸想想都覺得替齊越山憋屈,突然轉過身來,抓著齊越山的手臂,說道,“大爺!你能不能別睡了?!我好話歹話都說盡了,你怎麼就是聽不進呢?!明天就是年三十了,你能不能醒一醒啊?!你知道什麼是年三十嗎?就是一家人團圓,除舊迎新的日子啊!我不想一個人過新年啊……”寧逸趴在床邊嗚咽起來,“你千萬不能有事啊!!你知道嗎?我經曆了多少困難才來到西郡啊!好不容易才在這裏落了腳,你要是有什麼事,我該怎麼辦?你就算要死,也好歹留封遺書,留些遺產什麼的啊,好讓小爺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啊……”
“吵死了!我還沒死,哭什麼?!衣食無憂……你還真是有出息!”齊越山努力地想抽出自己被寧逸緊緊抓著的手臂,卻怎麼也使不出力道來。
“你你你……!”寧逸臉漲得通紅,又驚又喜又氣,“你怎麼又偷聽別人內心獨白啊?!”
“少廢話,去倒杯水給我。”齊越山的聲音顯得很虛弱。
“哦!”寧逸應了一聲,丟下毛皮毯子,連忙去倒水。寧逸把齊越山扶了起來,遞上水,叮囑道,“慢慢喝。”寧逸挪來墊子,讓齊越山靠著,忽然想起了什麼,“哎呀!被你一打岔,我都忘了,你等著,我去叫元郎公子。”
齊越山一把抓住了寧逸,“等等,這事不急,我有話問你。”
寧逸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點頭,在踏腳上坐了下來。
齊越山盯著寧逸看了片刻,突然自嘲似的冷笑了一聲,問道,“你很怕我就這樣死了麼?”
寧逸忙點頭。“你給了我住的地方,給了我工作,讓我有飯吃,不至於四處漂泊,我很感激你!不管我的身份如何,平沙鎮的事讓我明白了,脫離了你的庇護,我可能還不如海中的一片朽木……所以,如果,你真的有什麼事,我……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應對之後的事。不過,我也知道,你可能不會允許我在這裏待得太久,但是至少,至少暫時,再給我點時間,讓我適應這裏的環境,讓我學會,融入這個世界……”
“知道我為什麼答應娶你麼?”
“這……”齊越山的話題轉換得太快,寧逸感覺有些跟不上節奏,“是因為皇上的旨意麼?”
齊越山又是一聲輕笑,搖搖頭,“出了正月,我會送你去墨丘,一個安全的地方,你想要的衣食無憂,我會滿足你,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在那裏安安靜靜地活下去!不論十年、二十年,哪怕是一輩子,你也得在那裏等著,等我需要你的時候,就會派人去接你。”
十年、二十年、一輩子?這是什麼意思?!寧逸忽然又蒙了。“不!”寧逸脫口而出,“墨丘?關外?!這是無期徒刑,和死是一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