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知道從浴缸裏爬出來之後,浴缸裏的血水就會自動消失,鼻尖縈繞不去的血腥味也會消失。但是現在,她根本動不了。有人在門外咚咚咚地敲著門,聲音低沉,醇厚動人:“小姐,小姐,你還好嗎?”
男聲。
眼前有些模糊,但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側臉看到邊上鏡子裏自己的臉。
非常陌生,陌生得好像是另一個人。
事實上,也確實是另一個人如果腦海中忽然多出來的記憶是真的。白夜扯了扯嘴角,將手從滿浴缸的水裏拿出來,上麵的傷口已經泡得發白。
門外的男聲依舊不疾不徐聽不出任何焦急,仿佛隻是既定的程序,讓他需要過來關心一下。
當然不會焦急。門外敲門的是聯邦最新款式的機器人,不管是從外觀還是核心程序,都無限接近原生人類。
這東西用盡了原身所有的積蓄,還欠下了為數不菲的外債,等到了手卻發現根本就是上當受騙。這根本就不是最新產品,而是不知道從那個角落翻出來的某個手工作坊的三無產品。
攛掇著她去買這個東西的女人同時也是原身的心上人的妹妹,在她買下來之後就瞬間翻臉,嘲笑她對自己哥哥的動心根本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讓你接受點教訓。”
而原身喜歡的那個男人隻是淡淡地看過來,仿佛從未看到她的身影一樣,對自己的妹妹露出如同夏夜月華般清冽的笑意:“真是調皮。”
隻是調皮而已。
受不住打擊的原身因此而昏迷不醒,醒來之後渾渾噩噩過了些日子,就收到了那些外債的催款,一時想不開在浴缸裏割腕自殺。
這些記憶是如此真實,讓白夜不得不相信,它就是真實。
“開門。”她用最後的力氣說,餘光看到推門而入的男人,心下忽然間就鬆了一口氣,暈倒過去。
就算是機器人,救活自己也是沒有問題的。
醒過來的時候在醫院,機器人站在身邊,仿佛一棵白楊矗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見她醒過來,機器人按下了呼叫器,將醫生護士呼叫了過來。
白夜抬眼看著他。
“我給你取了什麼名字?”她問。
機器人的眼中光華一閃:“主人並不曾給我取名。”
“是嗎?”白夜說,“那從現在開始,你的名字叫做黑光。”機器人黑光機械地答應下來。
片刻之後,醫生推門而入的瞬間聽到機器人的聲音,醇厚流淌:“命名成功,取名黑光。”
外表年輕的醫生笑了起來:“黑光的意思是什麼?不過聽起來倒是很不錯。好了,身為你的主治醫生,我們來談一談,身為一個原生人類,什麼樣的情況,會讓你想自殺?”
“欠債。”白夜非常坦然地說,“我欠了外債,總數約為一百六十七萬元。目前我身無分文,依靠政府對我的扶持,我大概需要十年才能還清這筆債,但是,催債的人不會給我十年。如果三個月內還不了,我的生育權會被迫成為一件商品,被那些希望有原生人類誕下後代的克隆人或者基因改造人買下。”
醫生挑眉,什麼樣的情況會讓一個原生人類欠下這麼多的債務?
他識趣地沒有詢問,隻是說:“原生人類的價錢比一百六十七萬要高得多。”
“我知道,”白夜說,“隻是一時受不了而已。我也不是平白無故就找人借錢的。”
這樣坦然相告,讓醫生反而尷尬了片刻,隨後轉移話題:“你的傷口已經完全處理好,社保機構已經完全付費,稍後就可以出院。回去之後,社保機構會上門談話。”
白夜點頭,湧入腦海的記憶已經告訴她這些事情。
醫生例行做過了檢查,隨後轉身出門。臨走前,他的手指按在門框上,頭也不回地說:“有什麼問題,可以對社保機構說。對政府來說,如果原生人類的生育權被拍賣,是難以容忍的恥辱。”
白夜笑了笑,轉頭看向黑光:“回去吧。”
白夜居住的地方是一棟兩層小樓,樓上有個大露台,用特製的透光材料構建了一個暖房。樓下一個不大的花園,種滿了玫瑰。
看著那些正在盛開的玫瑰,白夜皺了皺眉,對黑光說:“明天將這些玫瑰全部鏟除,我不喜歡。”黑光答應了一聲,就聽白夜繼續道:“種草,邊緣架上架子,種鐵線蓮。我要桃紅色的那種。”
黑光的聲音停頓片刻,說:“賬戶餘額不足。”
白夜長歎一聲,道:“後麵這個,有錢了就做。”
“是。”
回來沒多久,社保機構的人就上門來了。上門的是一個人造基因改造人,融合的是大概是貓科動物的基因,一雙耳朵是分外可愛的貓耳。
見白夜盯著自己的耳朵看,上門來的女子笑道:“可以看但是最好不要摸,對我們這些融合了貓科基因的人來說,摸耳朵等同於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