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後，磨磨蹭蹭的就7點多了。
軒轅靜一邊催促他快換身衣服去實習公司報道，一邊拿出一個嶄新的PU黑色文件包，和他的電腦包差不多大小，裏麵準備了日記本、簽字筆之類的常用品，還有個泡好茶水的保溫杯。這包是母親為軒轅新買的，要上班了，怎麼著也不能背個高中學生包去吧。
軒轅並沒有把實習的事放到心上，連自己要先去陪文政和天健去買火車票的事都沒有告訴母親，公司並沒有說幾點去報到，到時候再說就是。
騎著曆史悠久的喜德盛寶馬，軒轅縮著脖子，晃悠到火車東站外的豆漿店。
刺骨的寒風中，兩個兄弟竟然已經到了。
許文政穿的人模狗樣，叼著香煙不住抖著大腿，馬天健一身雪白的風衣精神抖擻，雙手抄在兜中，兩人正猥瑣的來回打量、評價進出豆漿店的美女……全國好像都有這習慣，有錢沒錢都要整身新衣服過年，軒轅也換上了母親為了他上班準備的新獵裝夾克，文件包被斜背到肩上，還有那副擦到鋥亮的金絲眼鏡。
三人湊到一起，倒有幾分準備外出公幹的公司菁英模樣。
今天是大年初四，火車站依然人山人海，黑色的腦袋密密麻麻擠作一團。進站口就排成一條長龍，臨時加班維持秩序的鐵路工作人員表情嚴肅，不苟言笑。
“呼，幸好自己來買票了，以後鐵路整改，友情票越來越難搞了，尤其是現在這樣緊張的時候。”三人邊聊邊隨人群走進了用鐵欄杆擋住的廣場，馬天健對著排成長龍的人海皺緊了眉頭。不過突然興奮起來，指著廣場上背著衝鋒槍來回巡視的鐵路警察小聲嚷嚷道，“嘿！以後我就是他們中的一員了。我爸找的就是這個路子，比較對口。看到拿槍的那個矮個子嗎？請客的時候我見過，還給他端了幾杯酒。姓張，人不錯，老警察了。可惜聽他說，以後鐵路警察要劃到市裏去了。唉，我爸在那可沒熟人！”
許文政略帶羨慕的抬頭看了健人一眼，搖頭道：“沒路子不好混啊。不過幹公務員絕對餓不死，就算全國遇上特大自然災害，舉國上下饑餓而亡，你們都沒事。除非喝多了撐死、吃多了噎死！”老大不是針對老小，他隻有有點憤青，主要他跑業務的時候總喜歡跑政府部門，此時頗有感慨，
“太偏激。你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都不適合生活在地球了，尤其是現在的天朝！建議你去火星發展可能比較好。”軒轅嘿嘿笑著調笑老大，從兩個背著大包裹，打工者模樣的身邊讓過，又把獵裝的擋風扣緊了緊，才對老小說道，“健人，你要真劃到市局管，我倒認識個警官，姓王，現在是刑警支隊的隊……”
“幾位大哥，行行好吧……”弱弱的可憐女聲，帶著一絲顫抖，突地從三人背後傳來。
我擦！不會那麼巧吧？！軒轅腳下一梗，遲疑中慢慢轉過身子……
果然！
真真是上次那位小女孩！在冷冽的寒風中她好像顫抖的更厲害了。
她，還是13、4歲的樣子，雙手裏依然抱著一位更小的小孩兒，隻是換成了男孩兒。穿的比上次還要不堪。垂過臀部明顯大了兩號的深色棉服，已經沒有一絲幹淨的地方，肥大的軍綠色棉褲也滿是灰塵，還裂了一道口子，整個人就像被掉到地上的發麵包子，還被人踩過幾腳。
泛著菜色的臉頰似乎一直沒有吃飽，瘦瘦的，而且比上次還要黑上許多，原本頗有點靈氣的眼睛在消瘦臉頰的對比下更大了，可是那一絲光澤也不見了影蹤。同時，後麵跟著一位衣著稍好一點的中年婦女，還在啊啊的打著手勢。
真，是，騙，子！！！
軒轅的三觀瞬間也崩塌了，而心中的那片柔軟好似被刀攪一般，完全撕成了碎片，疼，好疼，真的好疼……
“大哥，我們到彭城來投奔親戚。可是親戚已經不在彭城了，現在錢包也丟了。大哥，給點錢讓我們母子幾個回老家吧。嗚嗚嗚…”女孩兒並沒有認出上次給了100元的好心大哥，可憐兮兮說著相同的台詞，眼眶泛紅泫然欲泣。
許文政推推眼鏡，伸手拉向軒轅，搖搖頭輕聲道：“走吧，火車站就是騙子多！”
馬天健更為直接，伸手驅趕：“快走、快走，小小年紀就出來騙人！”
軒轅神色古怪，將老大的手輕輕推開，張了張嘴：“你……”
“老四？”
“四哥？”
“她……”
“什麼你的、她的，你怎麼了？”
“四哥？你沒事吧？”
“我……”
軒轅仿佛中了傳說中的定身法，想開口說話，卻對身邊的兩兄弟的問話總也回答不上來，呆立一旁。
突地，好像被人解開了定身法，軒轅雙眼瞪的大大的，隱藏在金絲鏡框下有些猙獰，又將右手探出，迅速抓住小丫頭伸出的手腕，低聲怒吼道：“下麵你是不是要說：你媽是聾啞人？！對不對？我上次竟然被你騙了！我，我竟然被你騙了。我竟然，還那麼相信你！……”軒轅臉上肌肉扭曲，好似一條條蠕動的蚯蚓，而手上青筋暴露，小女孩被拽住的白皙手腕也被捏到發紅發紫……
啊！
女孩兒驚呆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也睜的大大的，死死盯住眼前好似發瘋的帥氣小夥，瘦弱的小身板向後靠了靠，小嘴諾諾的蠕動，卻呃呃的說不出來話。猛地，豆粒似的淚珠不要錢般的串成一串，嘩嘩的滑下消瘦的臉頰，卻忘記了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