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六迷迷糊糊睡著,腦海裏反反複複,起起伏伏夢魘糾纏,折騰得她額際發濕,點點晶瑩沁露,揪人心神。
那夢裏繼母劉氏和劉氏所出的兩個嫡姐四姐、五姐正在岸上笑看著她被沉塘。
她素來小心精明,平素倚仗一身毒術,縱是繼母這般恨不得她千刀萬剮的也是不敢在她背後過多下絆子。
北雍城裏傳言她季行六驕縱跋扈,不過就算這樣她也沒什麼時候怕過。娘親早逝,同胞大姐季卿前先年入宮為妃,有幸得帝王隆寵,育有一子,被封為卿貴妃。但到底今上年事已高,如今朝廷格局動蕩,幾個皇子各個不安分,正是爭權奪位時,大姐孕育這一子根本討不了好。待幾年後,聖上大去,大姐的日子……
而同胞二姐季妍是個眼高有心計的,但也僅如此罷,婚姻大事還不都拿捏在劉氏手裏。這次的事要不是劉氏竟把原本娘親在世為二姐挑的好姻緣硬拗給她那兩個寶貝女兒四姐和五姐,她也不會真心狠毒到設那出計:外出找人去毀四姐名節,卻孰料反被劉氏將計就計,一朝事出所有事捅給太師爹爹,讓討厭她的太師爹爹更加知曉她的狠毒,累她落得個沉塘的好下場。
這沉塘,原本是根本就用不上的,但是劉氏恨她入骨,既得了這個千載難逢她行差錯的機會,劉氏怎會這麼草草放過她。果不其然,劉氏借這事鬧了個滿城風雨,給她的太師爹爹吹了好一陣枕頭風,終於讓一向不喜她的太師爹爹對她更加厭惡至極,摒棄了所有的父女表麵情深,直把她押給了族裏的人管這醃臢事。
劉氏那些枕頭風裏,極盡所能一口一個為了爹爹的官位前程著想,為了他們趙郡季氏一族的顏麵,為了不辱沒這百年望族的名聲,她這等行這低下之事,心腸狠毒的女兒是斷不能再容下。
當二姐雨夜跪在父親大人的書房門口為她求情的時候,父親大人怎麼說的?說她季行六生來克母,一向驕橫跋扈,不待見兄弟姐妹,如今竟設這種歹毒心狠的計謀要害四丫頭的名聲。這般蛇蠍心腸的討債鬼死了倒好,免得我堂堂太師府名聲掃地,誤了她其他姐妹的親事。
這話是二姐托了身邊的丫鬟來通風報信的,直至此地步,二姐也是無能為力了,而她也得了她該得的下場。
記得那件事剛發生時,偏殿裏捉奸,五姐第一個推開房門跑上前來對她冷嘲熱諷:“喲,六妹妹這是怎麼了?這麼憤恨是要做給誰看?你還真道是你身邊的丫鬟出賣了你……”
她怒火狂熾:“你想說什麼?”
五姐笑得如滿月亮堂,湊過來嗅她的發,發出感歎:“六妹妹這發可真香啊。”
她雖不解,擺在眼下的事卻由不得她去深思季蘭月口中的那些細枝末節。
當是時,衝進偏殿的一大群人,男男女女,全是士族裏有頭麵的貴婦人和大家小姐,她們都看好戲地盯著她的衣衫不整和她身邊的奸夫,而扮慈愛的繼母劉氏大哭著撲過來讓丫鬟扶起她,口裏大聲嚷嚷:“造孽啊,我可憐的孩子。”這劉氏怪會真情愜意的表演,那時的表現也真像一個擔心女兒的好母親。
那假惺惺的抹淚,那還嫌不夠分量的故意抹黑:“我的女兒你以後可怎麼辦才好?就這麼被汙了身子……”
她怔住,低下頭自我審視身上,雖則衣衫淩亂,但渾身上下沒什麼不妥,根本就不是劉氏加重語氣說得汙了身子,而旁邊被數落的小公子……
季行六皺眉, 監學裏最油腔滑調的趙子鑒?此刻這小子也一臉茫然狀,看到她的目光轉向他,嚇得這小子身子一縮,竟一把掙開旁邊的人跑到她跟前跪下哭爹喊娘:“季妹妹我沒有,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當時喝了點酒醒來就……但我保證沒對季妹妹做過什麼,季妹妹你別不說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