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城外十二裏,有座寺廟,名清水寺,節日裏來燒香祈禱的善男信女是絡繹不絕,香火旺盛,門庭若市。
尋常日子裏來的人就少了很多,何況今日天氣不怎麼好,陰沉沉的,似有似無的飄著些許小雨,寺廟裏除了一些禿驢就沒有別人了。
一條長長的石階從寺廟鋪向山下,山下有個小茶館,寺廟沒有香火,茶館裏也就少了生源,靠著宿州城向揚州城之間來往的旅客才能勉強生存下去。
茶館裏有個夥計,茶館裏也隻有個夥計,看起來年歲不大,穿著小短卦趴在座子上打瞌睡。
遠遠的傳來了格拉格拉的聲音,然後看見一輛馬車從宿州城那邊的山路慢悠悠的行來,棗騮馬打了一個響鼻,噴出一口白氣,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慢慢走下來一個中年男子,身材略微有點發福,一身錦衣被撐的真有點緊,中年男子回頭望了望,又往前瞅了瞅,然後看了看路旁林中的鳥兒,緩緩坐在茶館座子上。
小二早就醒了過來,看見遠遠來客人了,臉上掛起一副職業性的笑容,麻溜上了一碗清茶。
中年男子端起茶嗅了嗅,將這山野間的粗茶看成是武夷山的大紅袍一般慢慢品嚐,淺啜了一口。
“城中清河街最大的一個院子是胡員外家的,他隻有一個兒子,五百兩。“
中年男子放下茶碗,直直的看著茶館裏頭抹拭桌子的店小二,道出了這次來的目的,聲音略微沙啞,說到胡員外的時候更是頓了一下。
店小二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緩緩抹拭著桌子,半晌後終於將桌腿子擦幹淨了,將抹布扔到了桌台後,雙手在短卦上隨意的蹭了蹭,邁步走到中年男子麵前的桌子旁坐了下去。
一雙眼睛微微眯起,極薄的嘴唇扯出一股冰冷的笑意,開口說道:“這單生意接了,說出是誰。”
中年男子被冰冷的目光刺的有點不舒服,眉頭微微皺起,右手虛握堵著嘴唇咳了兩聲,麵色有點難看,不悅道:“既然是開門做生意,我出錢,你們辦事不就好了麼。”
店小二哼了一聲,許久沒有說話,隻是冷冷的看著中年男子,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大,又咳了兩聲,卻是吐出一口濃痰,冷漠的目光裏夾雜著一絲嘲諷。
“可是有個姓胡的剛走後不久,做生意總要講究先來後到。“
中年男子麵色大變,一臉驚恐,故作鎮定的臉色一片蒼白,茶杯裏剩下一點茶水都漾了出來,也顧不得擦拭袖子,眉頭緊鎖成川字,思來想去卻是沒有任何辦法破解此局。
......
噗通,中年男子直接跪了下來,聲音沙啞中帶著顫抖哭腔。
“小哥,我給您十倍價錢,給指明一條生路。”
遠處,馬夫拉著馬車一陣疑惑,卻也有命令不敢過去。
店小二起身走進客棧裏麵,頭都沒轉,說了一句:“上山求佛吧,山下隻能求死,山上才能求生。“
......
蘇武轉身走進茶館裏,臉上的笑意已經煙消雲散,胡家二老爺怎麼有資格會知道這個地方,眼神裏透著不解,默默思索著,也不管外麵中年男子的苦求。
中年男子姓胡名二樓,胡二樓要殺的是大哥唯一的兒子,他若是死了,偌大的家產便是自己兒子的了,卻沒想到那個哥哥更加心狠手辣,遠謀深算,竟然先來了一步。
在這裏下了單子自己絕對沒辦法活過今晚了,心中甚是惶恐,失魂落魄,完全找不到破解的法門,完全沒了主意。
半天後,狀若死灰的胡二樓看著眼前的石階,卻是沒了精氣神看身後的密林。
正準備踏上台階時,卻是聽到後麵傳來聲音。
“說出是誰,今天晚上有人和你一起上路。”
胡二樓驟然聽見店小二的聲音,宛若聽見仙音一般,心頭的求生之火剛剛生起,卻是仿佛被澆了個透心涼,站立在台階前的微胖身影許久微動,最後是一句話沒說上了清水寺。
......
蘇武看著慢慢消失在屋簷前的身影,喃喃的說了一句話,隻見蘇武後方的隔間裏有個精壯的漢子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向著寺上行去,行走在石子路上竟沒有絲毫聲音,若非親眼所見,都不知曉過去了個人。
馬夫還在路旁邊和棗騮馬親熱,蘇武微微皺了眉頭,看著馬夫明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緩緩又說了什麼,身後的隔間裏應了一聲。
......
輕柔雨絲飄落了下來,山前和寺廟中淡淡的霧氣朦朧,山下馬夫和車不知道去了哪裏,山上也沒有了絲毫動靜。
蘇武不憂心山上的事情,看著屋簷外的小雨似乎慢慢變大,一個人將桌凳搬了回來。
天色尚早,卻已經沒了人煙,蘇武進到隔間內,隔間內有一張床,還有兩個凳子,似乎還有些溫度,蘇武躺在了床上,看著黑漆漆的木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