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騎鐵蹄身著盔甲在外圍巡查,層層高大的殤洲寒鬆將中間的黑塔圍住。士兵們手執火把,微弱的影子投影在塔牆上,冷漠而凝重。
黑夜萬籟寂靜,巡邏的馬蹄聲噠噠作響,篝火窸窣燃燒。忽有一道黑影閃過,又瞬間匿於黑夜之中,似從未出現過。
腳步聲從森林外由遠及近,在這靜夜中顯得極為突兀。士兵們身形緊繃,指扣箭柄,卻還未做出任何反應,淡淡的聲音已從陰影裏傳來:“侯聞,近來……可有異狀?”
陰影從林中顯現。男子身披銀白錦袍,數片金線葉以精巧的手法繡成一幅繁雜的花紋著在其上,纖長的雙手握著一隻青銅暖爐。一縷青煙從中纏繞而起,和著盈盈火光,男子臉色顯得些許蒼白。
瞧得來人麵貌後,眾人皆是鬆歎一口氣。為首的年輕士兵上前答道:“稟大人,一切正常,有我等暗月精銳在這裏,絕無任何問題。”
“哼”男子冷哼一聲,“如此最好,若是出了什麼差錯,聖主大人怪罪下來,爾等幾個腦袋都不夠掉。”
話音剛落,塔底突然傳來隆隆響聲。聲音不大,此時卻猶如鍾鳴。
錦袍男子眼眸微眯,握住青爐的雙手一緊,整隻暖爐被捏為碎片,撒向四周,爐中灰燼卻盡數灑在麵前士兵臉上。
“這就是你所說的絕無任何問題?!”男子神情冷冽,麵色更顯蒼白。
“大人……這……我等也不知如何……”侯聞連忙跪下請罪。
“閉嘴!還敢狡辯!”錦袍男子心生怒氣,一腳向侯聞踹去,“今日我便代暗月清理門戶!”
銀色的長槍橫擋在士兵麵前,卸去了男子踢來的力道,使其不得不回撤站定。
“嗬嗬,”長槍主人從黑夜中出現,像極了黑夜中拾人性命的使者,“司曜閣下好是威風,我暗月的事何時該輪到外人來管了?”
司曜斜眼冷笑道:“夜隕,看守鎮龍塔可不是你暗月一家的事,你手下的人若是犯下什麼過錯,你這個黑月使也脫不了幹係。我,這是在幫你。”
“那夜隕在這裏卻是先謝過閣下了”男子輕笑,話鋒一轉,“不過,我尊敬的司銀主管——司曜閣下,您能否告知在下,這麼晚了,您又為何在這兒?莫非——是有什麼任務不成?”
司曜攏了攏自己銀白色的披風,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蒼白之色更勝,不禁仰頭閉目“我隻是,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今夜,也許不會太平靜。”
“哦?今年已是我等駐守在此地的第八個年頭,一直相安無事,如今一些細小響動,卻驚嚇到了閣下,也實在是我等的不是。據聞閣下身體羸弱,殤洲乃極北之地,閣下應當早些回城休息才是,莫要凍壞了身體。”夜隕淡淡笑道,麵色真誠如水。
司曜身子一僵,卻是拂轉衣袍,繼而離去。隻餘下聲音遠遠傳來,“希望夜隕閣下,好自為之——”
望著前者漸漸消失的身影,男子手執長槍,眸中笑意驀然隱去。轉過身形,盯著如山般的黑塔,麵色凝重。
黑塔內。
那道單薄的身影靜靜地站在石台上。從塔頂照射下來的月光布滿周身,將無盡的黑暗皆留於身後。
少年仰著頭環顧這個黑色的高塔。此塔名為“鎮龍”,乃是當年那人親自所取。四周牆壁布滿玄奧的陣紋,隔絕了天地間一切魂力的進入。好一個“鎮龍塔”,好一個聖主啊。自嘲一笑,竟有些心生淒涼,幹脆閉上雙眼不再多想。
黑影悄無聲息潛至身後。石台上的少年心中驚訝,這人若不是自己的近身侍衛,恐怕自己也無法感應出黑暗中潛進了這麼一個人來。
“修,你的隱匿術是越來越厲害了。這些年,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男子微笑道。
“為了將主子您救出這牢籠,屬下吃再多苦也是值得的。幸而,如今,主子總算可以離開這裏了。”聲音些許沙啞,即使已經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的情緒,語氣中也遮掩不住修的興奮與激動。
“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修單膝跪下,“一切已經按照主子所吩咐的準備好了,隻等主子破塔而出!”
“破塔而出嗎……”少年轉過身來,感慨道,“是該出去看看了啊,八年時間,不知是否已是物是人非……”
說罷,身形一閃,已至塔門前。門上那些斑駁的痕跡,讓人恍如隔世。
“轟隆隆~”沉寂了八年之久的鎮龍塔,終於在今夜打開了它的大門。那隻被鎮壓了八年的龍,也終於要露出他的光芒。
紞如三鼓,禁苑殘夜。夜茫茫,重尋無處。
數百支火把將這黑夜點亮,鐵騎強兵將鎮龍塔層層包圍。立於塔門前的少年布衣麻袖,身形單薄卻擋不住他此時灼灼風華。衣袍被獵獵吹起,雖臨困境,臉上仍毫無懼色。這一日,他神色睥睨,佇於塔下,月光映襯的少年猶如謫仙。
他從容問道:“鎮龍塔意在鎮龍,可這已出世之龍,汝等……可有信心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