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如今刖夙與蒙舍的太醫都已過來聚診……可是,大王的咒氣越來越深,已縈繞心脈,若須烏子再不出現,恐怕……恐怕熬不了多久,隨時都有危險……”
多麼殘忍的話語,到底還有多少光明希望?誰能承載這黑暗絕望不見底的煎熬?
煎熬……煎熬……令人疼痛恐懼,膽顫心驚的煎熬!她多希望自己能做點什麼……恐怕熬不了多久,隨時都有危險……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快要倒下了!山盟海誓猶在耳,卻經不起現實的風吹雨打。
他的每一天都如水裏來,火裏去,心絞發作得頻繁。
她知道,他每次笑著支開自己都是在獨自忍受疼痛……她知道,她若不假裝開心離開,他會更加疼痛……她更知道,他有多希望早點看到自己孕上孩子。可是,她怎能說?她請求喬雀切不可大王提及自己的身體狀況,她不要他在忍受咒氣煎熬的同時,還要墜入另一個黑暗的深淵。
冀哥哥,我還能為你做什麼?
腳步沉重無力,兩眼昏花繚亂,瓦兒緩緩走進沁梅苑。
這裏,很冷清,隻剩下打掃的宮女,見到她回來,驚訝地匐身行了禮,便被她揮手退了下去。 她呆呆地坐在桌前,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像,久久不能動彈,耳邊嗡嗡地盡是喬雀的話語。
恍然間,燭火一陣搖曳,照得她神情忽暗忽明。抬頭一見,卻是許久不曾單獨相見的銀翟,對著一爐熏香發呆的瓦兒急急跳起,銀翟立刻眼睛一暗。瓦兒知道自己想掩飾,反倒落了痕跡,何況他那雙眼睛似將什麼都已看透,於是索性不再刻做任何動作,隻靜靜看著他。
銀翟走到她麵前,凝視了一會,忽地輕輕歎了口氣,忍住想把她攬進懷中的渴望,低低道:“別皺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完,自己卻皺起了一對修眉。
之前,他也可以充滿希望地肯定說“一定會好起來的!”,可是,自詔見了喬雀和眾太醫後,他心空涼一片,載著曙光的希望正一絲一縷地退去。今夜,習慣性到沁梅苑來走走,未料寢房內燭光照上紗窗,搖曳中映出一朦朧身姿,他刹時間忘了心跳,控製不住走了進來。
瓦兒肩頭開始顫抖,小小的啜泣溢出嘴角。她看到了銀翟眼中同樣急欲隱藏的哀傷,她知道她的悲,她的痛——他都懂,這個世界沒有人比他更懂自己的心情。
“別哭……”銀翟聲音低柔沙啞,滄桑無奈。
聞言,瓦兒竟收控不住,反而淚水肆意縱流,連雙唇都似麻木得說不出話來。待她恢複一點意識,發現自己正伏在一個寬闊的胸膛,一雙堅定有力的大手環著她。溫熱的體息漸漸包圍著她顫抖的身軀,冰涼的指尖重新流動血液,她本想推開他,可聽到那低沉的聲音,聲聲都壓得她心酸,她忽然無力,頭靠在他肩頭,任淚珠一顆接著一顆,盡情流淌。
銀翟輕拍著她單薄的背,心疼這副嬌軀瘦弱成這副模樣……她的淚水,顆顆淌進他的心中。如果有些悲劇從沒有發生過,她和冀是否會擁有更多的快樂?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上天的安排卻那麼殘忍……”瓦兒嗚咽,抽泣,聲音斷斷續續,“想愛時不能愛,能愛時不能守……為什麼……我什麼都不求,我隻求他平平安安地活著啊……”
銀翟痛苦地閉起眼睛,挺拔的身軀僵硬而輕顫,“哭吧,都哭出來吧……”
“冀哥哥……冀哥哥……”瓦兒聲聲叫著,用盡她全部的心,全部的情。
銀翟抱著她,聲音逐漸沉穩:“哭吧,把所有想哭的都哭出來吧!眼淚流完了,以後對著冀,對著我,對著每一個人便隻許笑了。”
燭光在他們身後靜靜燃燒,房內的空氣逐漸平靜下來。
“去吧,回頤和宮去,冀正等著你呢。”銀翟放開她,為她抹去眼角最後一滴淚珠,動作輕柔,黑眸帶這看不盡的憐惜。
瓦兒看他一眼,有力地點點頭。跨出門時,她又回頭看他一眼,嘴唇動了動終是沒說什麼,抬了頭,看向星空。夜幕低垂,天空不知何時竟然星羅密布,無數星星一齊閃爍,綻放著恒久的美麗。
如此星辰,如此夜,以後,她隻會笑著陪伴冀哥哥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