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月容那日與銀冀爭吵後,回去思考了許多許多,心情時好時壞,反反複複。她與夏安然知道銀冀寵幸了瓦兒後,大受刺激,二人同病相憐,放下多年的隔閡徹談了幾日後,覺得在宮中無望,心灰意冷,便結伴去了南音寺小住。
而這幾日,頤華宮的氣氛與以往大不相同。
雅致的寢房,兩名宮女恭敬守在門外,侍衛更是謹守於園子各處。房中,銀翟斜靠在軟塌之上,手端水晶杯,微眯的黑眸泛出冷邪幽光。正是這抹幽光,讓跪在塌前的女子失了神,幾乎忘卻將手中的葡萄送上。
“寧美人,在想本王麼?”他挑起眉稍,拉回女子的心神。
寧美人是從百藝宴中脫穎而出冊封的“美人”,原本受冷落幾個月後,逐漸淡了心誌,未料又被傳進頤華宮侍奉王爺,於是懷著激動與忐忑陪在冷麵王爺的身邊。
銀翟長指勾過她的下巴,輕語:“若是在想別人,本王可不喜歡。”
寧美人忙俯過身,鼓起勇氣露出甜美笑容:“除了王爺,寧兒還能想誰呢……”說罷,努力將臉貼了過去。
銀翟眸光一閃,輕撇開臉,雙臂順勢將她攬入懷中,反客為主地吮上她細嫩的頸子。
一陣旋風掃過,門開了,門口站著兩人,不可置信地注視房中景象,目瞪口呆。時間定格在瞬間,驀然如閃電,筱水衝了進去,站在銀翟麵前,胸口因激動劇烈起伏。瓦兒小嘴逐漸緊抿成線,看一眼華衣半褪的寧美人,雙頰微微發熱,再看銀翟迅速恢複鎮定的模樣,一股莫名之氣湧上心頭。
“翟!”筱水脫口而出,顧不了瓦兒正在身後詫異地看自己,一手指住寧美人道,“你出去!”
寧美人睜大驚疑的雙眸,郡主身邊的宮女怎會對王爺親昵得直呼名字?瓦兒朝她做了個手勢,寧美人是聰明人,見情勢怪異,不宜久留,便拉好衣裳朝銀翟福了福禮,低頭退下。
銀翟並不阻止,待門重新關閉後,目光落在筱水激動難抑的麵容上。他沒有看瓦兒,他知道自己若看一眼,哪怕隻是小小的一眼,都可能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誰能了解……在知道銀冀不計前嫌,終於寵幸了瓦兒之後,他便傻了瘋了,不會思考了,任由酸澀與嫉妒啃嗜著五髒六腑。
他想逃避,無從逃;想爭取,不能爭……能如何?想起太妃未了心願,想起銀冀的托付,想起自己銀氏子孫的身份,獨獨不能想起她其實是屬於自己的女人……深夜,他無聲地嘶吼,最後從酒香裏毅然起身,招來冷落已久的侍妾。美人在懷,他努力感受自己的存在,天地間,終不許自己倒下。或許,就這樣孕育出屬於銀暝王朝的子嗣吧!
“翟……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筱水大受打擊,做不到沉默,她的質問更加引起瓦兒滿腹疑惑,吧吧與銀翟之間非比尋常,看他們神情絕非一般,他們是何關係?
“吧吧?”瓦兒嚐試著喊道,刻意忽視初見銀翟與寧美人給自己帶來的震動。
適才吧吧剛從家鄉歸來,二人簡短敘舊後,吧吧迫不及待地想見王爺。瓦兒隻道她喜歡上銀翟,日久不見思念得緊,但頤華宮守衛變得森嚴,侍衛根本不讓她進,隻得請求瓦兒一同前往,未料卻撞到這樣一幕。
銀翟敏銳的視線轉向瓦兒,一顆堅毅的心在對上她探究的眼神後,刹時如被馬蜂狠狠蟄了,又刺又疼起來。
“筱水……”
兩個字一出,瓦兒身子輕晃了一下。果然,他們是舊識,不但早認識而且關係匪淺。目光在那二人間遊移,想起銀翟初入王宮的複仇計劃,她驀然明白了。
吧吧啊吧吧,原來你根本不叫“吧吧”,什麼孤獨無靠,什麼賣身為婢……難道你從出現那日起,就是在欺騙我麼?
“你回來了。”銀翟聲音平靜,目光卻一直沒離開瓦兒,她臉色那樣蒼白,定是承受不了這樣的欺騙吧!
“翟,你怎會這樣對待我與師姐?”筱水似乎受刺激不小,連嘴唇都顫抖起來,不顧瓦兒在場,揪住銀翟袖手仰望他:“你寧可要別的女人也不要我們……那麼郡主呢?難道你連郡主都不愛了麼?”
瓦兒渾身僵硬,因她的話再次受到衝擊。
銀翟故做淡然地將視線從瓦兒身上移開,低頭道:“筱水,我說過,我視你們如妹妹,會尊重你們,愛護你們。”
筱水閉眼搖著頭,喉頭幹澀,極力使自己平靜,良久緩緩睜眼道:“別再說了……”一句話,短淺卻深刻,有壓抑有絕望,眸底水光處是一生無悔的深情,看得銀翟不得不調開視線。
“看來,最愚蠢人是我。”瓦兒輕柔地吐出一句,像暴雷頓時將筱水劈醒。
“郡主,我……”筱水這才認真看向瓦兒,瓦兒竟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冷靜,而那種冷直接寒到心口裏,骨頭裏。她慌了,第一次除師姐以外付出的友誼,身為主仆,情同姐妹,難道就要如水中月就此消失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