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哥哥……
悲呼一聲,瓦兒朝王陵奔進幾步,侍衛立刻敏銳地看向她,預備攔擋。她卻粹然駐步,淚眼模糊看不清前麵,雙膝重新跪下。
“冀哥哥,不能見到你,就讓我陪你受苦……”她垂頭,目光落在青石上,不再理會背後兩名女子。
“瓦兒……你這是做什麼?”夏安然吃驚,欲扶起她。浦月容沉下臉,拂袖道:“郡主大人以為這樣可以獲得大王的同情,可惜大王根本就看不到。然妃,你千萬別學她作踐自己,朝製的規定,不是跪一跪就能改變的。零兒,我們走。”
夏安然愣了一會,黯然立在原地,啞聲道:“瓦兒,如果大王真有個意外……”
瓦兒輕輕搖頭,微感眩暈:“不會的……有這麼多人需要他,等著他,為他祈禱……他不可能放得下的,他一定會好起來!”
“瓦兒……你別怪月容,她的心思我都理解。”夏安然哽咽,淚水滑落,“我從小便希望成為大王的王妃,我知道你和月容也有這樣的願望。月容聰明美麗,父親一直位高權重,她心高氣傲也是自然。立妃那日,我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能實現夙願,憂的是大王心中最寵愛你,最該成為王妃的你卻正在失蹤,他娶我與月容並非心甘情願……”
瓦兒身子晃了晃,閉上眼睛,淚水沁濕睫毛。往日種種,曆曆在目,那段日子是她人生噩夢的開始,無法回味。夏安然吸了口氣,眼中有些迷濛,繼續低訴:“本以為冊妃之後,會多些機會與大王相處……誰知成婚這麼久,彼此距離越來越遠,大王忙於國政,冷落後宮。你知道,太妃奶奶最希望銀暝王朝早點後繼有人,可是……連我自己都不願相信,大王至今都未曾寵幸過我與月容……他是為你守身啊!……”
瓦兒巨震,狂猛的浪滔衝擊得她幾欲軟倒,明亮的水花浸滿黑瞳,雙眸異常明亮。她相信,她一直都相信冀哥哥的心隻給了自己。山盟海誓,刻骨銘心,他待她真心若此,她一直都知道。但今日聽安然親口說出,喜悅與悲哀如驚濤駭浪齊湧心頭,心如滴血般疼痛起來。
“冀哥哥……”三個字,道不盡千言萬語,“是瓦兒辜負了你啊……瓦兒對不起你,瓦兒卻救不了你……冀哥哥!冀哥哥……”
她突然抬頭,起身便往王陵門口衝去,不料本就虛弱,尚未站好就一個踉蹌摔落。
“瓦兒……”
“冀哥哥……我要見你!”她忍住疼痛,再次爬起往前衝去,侍衛毫不猶豫地挺身擋下。
“郡主請留步!”
瓦兒抓緊他們的襟口,不住哀求,小臉上淚痕交錯。她隻想見他一麵啊,隻想見見他啊!何曾幾時,要見到他是這樣千苦萬難……
她手指發白,搖搖欲墜。世間多少輪回難解,如何能不求人?奈何很多人都苦苦執著,分不清苦樂,她紅瓦兒無望成為銀冀的妃子,隻求患難與共而已。
哀求與拒絕,衝突與掙紮,瓦兒哀求的聲音由大變小,惟有請求的眸光越來越堅毅。夏安然退後幾步,遙遙注視,啟齒低喃:“瓦兒,你無緣成為王妃,卻比我們都幸運,可以得到他全部的寵愛。王妃、國妃一場虛名,嗬護寵愛卻真實刻骨……縱然失去也有回憶為伴,終身可戀。月容恨你,你讓我又如何不恨你?……可是,你能為大王獨行千裏,舍生忘死,比起你來……我又如何再恨得起你?”
終於,不堪辛酸、疲憊、痛楚與勞累,纖細的人影在王陵門前軟軟倒下。
“郡主……”兩位阻擋的侍衛緊張不已,麵對的畢竟是郡主大人,容不得閃失。這時一道白影閃電般衝至,急急扶起虛軟的人兒,輕搖喊道:“瓦兒?瓦兒!還愣著幹嗎?立刻把太醫叫出來!”夏安然回過神來,定睛一看,那麵色焦急擔憂之人正是攝政王爺銀翟。她輕咬貝齒,秀麗的臉龐血色飛快褪去,眸光中閃爍出不知名的複雜情愫。
“想不到……他們兄弟都同樣這般待你,你雖非他們哪一個的妃子,卻得到了他們最大的寵愛……這才是真正的寵妃吧!”她悄然抹去頰上淚珠,抬眼望過王陵上空遼寂的青天,隻見天空似有一片奇異的琉璃黃色,浮雲遊蕩在天底,如無聲的梵音縹緲繚繞。
銀翟抱起失去知覺的瓦兒,俊容上有著比她更痛苦的神情。
夏安然默默轉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階,心比腳步更加沉重。
頤華宮。
銀翟負手而立,緊鎖的眉頭自瓦兒在王陵前暈倒那刻便未鬆開過。房中還有幾人,都是當朝老臣,甚至老將軍夏世聰也在場。他們個個撂須思索,麵色沉重。
銀翟道:“你們的意思是真無辦法?”
郭太傅上前一步,拱袖道:“王爺,王陵乃禁地,除國妃娘娘以外的女子真不能進入啊!”
老尚書點頭沉聲道:“是,這是銀氏王朝百年來的製度,不能破壞。”
銀翟一掌劈在桌上,桌子應聲而裂,將老臣們驚駭了一下。他們對這位攝政詔王與瓦兒郡主的關係有所耳聞,平時全當不知,今日牽涉到王陵與國家朝製,身為銀暝老臣,怎能坐視不管?銀翟環顧他們,英挺的眉頭幾乎打結,吸氣道:“本王不信,一定有辦法的。難道你們不知道瓦兒對大王多麼重要嗎?她若進去了,說不定可以喚醒大王。”
眾人眼眸一亮,如流星即逝瞬間黯淡無光。
喬雀也被喚來,他看向大家,緩緩道:“王爺說得不無道理,大王最掛念的人便是瓦兒郡主。昏迷中,大王偶有醒來,隻喊了一聲郡主的名字便又昏迷……現在大王不能離開水晶塌,如果郡主可以進去,大王便多了線早日醒轉的希望。”
此話一出,大家神色各異,最後一致變成無奈的歎息。
老尚書白須微動,歎道:“不成哪,朝製不可違,何況誰都沒有把握郡主進去王陵便能喚醒大王。”
夏世聰道:“我擔憂的是如今四詔關係複雜,八月份,每年一度的星回節也快到了。銀暝無國君,拖下去會引起內憂外患,救醒大王才是當務之急。可是,瓦兒郡主並非國妃,或許是天命所至……”說罷將目光對上銀翟深思的眼睛。
郭太傅站出來道:“讓郡主進王陵有辱銀氏曆代先帝亡靈,萬萬不可。祖宗朝製不能更改,何況大王未醒,誰人能改?唉,我們還是想想其他辦法。”
銀翟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隱忍許久的怒氣忍不住爆發:“說來說去,你們還是沒有法子。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大王如此下去嗎?有希望而不去挽救,偏要為一些死板的朝綱製度迂腐地扳著死理,到底是救人重要還是那些所謂的製度重要?”
夏世聰道:“王爺勿怒,畢竟關係到我朝製度,陡然衝撞破壞它,隻怕群臣不服,難以解釋。我等應該靜下心來想個合適的法子,從長計議。”
大家紛紛點頭,一時間,堂中安靜無比。
“稟王爺,其實……其實老臣知道有一法,既可以讓郡主進入王陵,又不違背王朝製度……”
“什麼?快說!”銀翟如獲得新生,英俊的臉龐被光彩照亮,一步上前激動地將喬雀提起來。其他人個個驚詫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