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接旨。”夢曇早已歡心地磕下頭去。
這時,張內官又說道:“第二道詔:白夫人行為不端,侍奉不當,屢屢觸犯宮規,令其即刻離開紫微殿,遷往芷清宮。”
梔子聽到這兩道宣旨,一時間無法接受,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樣厚彼薄此。她愣愣地跪在那裏,她看著上麵的他。而他,眼神冷漠,不知道他視線的終點在哪裏。
他起身,一語不發,邁著矯健而執著的步子向殿外走去,坐上車輦上朝去,或許隻有朝政,隻有他宏偉的事業才是他唯一可以為之奮鬥、托付終生的所在,因為它永遠也不會背叛自己。
於是,梔子回到暖閣,收拾東西,準備離去。她站在更衣室裏,看著掛在那兒的各色各樣的綾羅綢緞的衣裙,伸出手去卻久久懸空,她的淚一滴一滴滾落下來,仿佛是支撐不起沉重的悲傷,她蹲下去,抱著雙膝,輕輕地啜泣起來。
淚眼模糊之中,梔子看到擺在低櫃上的一個包裹,很熟悉的感覺,於是,她膝行過去,打開包裹的結,發現裏麵整整齊齊疊好的正是她在邯鄲做女兒的時候穿的衣服,那些淺綠的青蔥的印著淡淡碎花的輕綾衣裙,代表著她青蔥的少女時代,洋溢著粉紅的暖暖的回憶,撥弄著對故鄉的思念的琴弦。
她把那疊衣服抱進懷裏,親吻著過往的時光。
這時,木槿進來了,說:“有什麼好哭的,走就走唄,到那邊去還不是一樣過,還樂得清閑,到時候,叫你回來你都別回來。”
梔子覺得木槿說得有道理。於是,起來擦幹眼淚,拿起那包衣服,與木槿離開了紫微殿。
梔子和木槿坐著車輦在宮中兜兜轉轉來到芷清宮,這裏地處宮中北邊偏遠的一帶,人跡罕至,幽雅寧靜。梔子拎著包裹站在芷清宮門前,多扇的藏青色的門緊掩著,在周圍的翠竹掩映下顯得格外靜雅。梔子抬頭仰望,看見整座宮殿也都是以深色的竹青色為基調,和周圍的環境很是搭調。
梔子在心底是喜歡這樣的地方的,現在她正需要這樣一個能讓心靜下來的去處。於是,她拾階而上,可能是因為鮮有人來往,在這時潮濕的春季,白色的石階上也長著些許掃也掃不幹淨蛾青苔。
“這地方怪冷清的,看著有點陰森。”木槿說。
“進去看看吧。”梔子回頭,微笑著對木槿說。
“你好像還很高興似的,不要忘了你是被拋棄到這兒來的哦,說白了這就是你的冷宮。”木槿說。
“既然來了,就把過去拋諸腦後吧,這個地方我很喜歡。”梔子說著,已經來到了門口,梔子輕輕推開八扇門中間的一扇,裏麵景象顯露了出來,一片窗明幾淨的景象,和想象中布著蜘蛛網的景象大相徑庭,看來這個地方雖然沒有人居住,每天都有人打掃著的。
於是,梔子跨了進去,木槿也緊跟著進來,屋內和外麵的格調一樣,都是以一種深深的暗青色調為主,有一種清幽寧靜的感覺。中間是大廳,踏上一級台階,台階上是一個小廳,由簾幕隔開,小廳通著後院。大廳的左右兩側都是寢房,也由簾幕隔開,簾子束起的時候,兩邊的寢房便隔廳相望。
“木槿,你想睡那邊?”梔子問。
“左邊。”木槿說著便向左邊的寢房走去。梔子便向右邊走去,她把包裹放在幾案上,然後躺在床上,享受著這輕鬆的一刻。這時,她似乎已經忘了被拋棄的悲傷了。看來,老子所說的“禍兮,福之所倚”真是真理,她想著。
而秦王政這邊,他一個人在書房裏瀏覽著書卷,閱著奏折,他需要這樣的忙碌,隻有忙於工作,他的心才會寧靜簡單。
他此時還沒有親政,許多奏折他是不能批示的,一切的權利都還握在呂不韋的手裏,但是呂不韋批示過的奏折,秦王政仍然會閱覽一遍,當做是學習也是好的。看著呂不韋的留下的筆跡,秦王政從心底佩服這個人,雖然在情感上,他很抵觸反感這位把持朝政又與母親通~奸的相邦,但客觀地從能力上評價,他還是認可這位相邦的。
不過,他不願永遠處於這位相邦的操控之下,這樣被捏著手的日子應該不會長了,他的心底在渴望著實權,他要手握實權,成為一個真正的王。
於是,他和她,一個為著自己的權利、事業和理想,一個為著自己自由的生活,都暫且將各自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