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突然直愣愣地落下淚來,他被母親的眼淚怔住了。母親隨即抹去眼淚,不耐煩地說:“你去問你的父親!”
父親!他第一次聽見自己的父親,原來自己也是有父親的,他連忙追問:“我的父親是誰?” “你的父親是誰?你的父親就是當今秦國大王的孫子,秦國太子的兒子,說到底,你不是也是秦國太子的孫子麼?”母親冷嘲熱諷地說。
他第一次聽到自己還有其他的身份,雖不明白這些,但憑感覺聽起來是很好的樣子,他很激動,馬上問:“秦國太子是什麼?”
“是個屁,我告訴你,你絕不可以跟別人說起你和秦國有關係,說出去的話你就別想活了,聽明白了沒有?”他感到一盆冷水澆在自己身上,原來自己的身世是如此的不堪,他的心深深地沉淪黑暗之中。
他背負著沉重的心理負擔,麵對著一雙雙仇恨鄙夷的眼睛,度過著饑寒交迫的日子,忍受著母親喜怒無常的脾氣。他總是站在陰暗的角落裏,用一雙幽深冷漠的眼睛看待著這慘淡的世界,看不到一絲光芒與希望。
那一天,小姨來了,小姨嫁進了一個姓白做官的人家做小妾,小姨可憐他把他帶進了白府,在白府那深深的庭院中,他見到了她——白梔子,她如一縷清晨的陽光灑進了他的心靈,溫暖了他冰冷沉寂的心……
想到這裏,他不禁又看了一眼躺在身側的她,她已沉沉入睡。是的,她就是自己黑暗童年中的一縷陽光。不過,她的哥哥以及趙偃都不允許她接近自己。
他又回憶起那些深深刻在腦海中片段:
那天在白府的餐廳裏,白子寧居高臨下地指著他問道:“你就是那個新來的秦國人吧?”
他記得自己沒有說話,他知道他的身世不可提,一種既害怕又屈辱的感覺。
“哥哥,他叫政,是我們的新朋友。”小梔子說。
“妹妹,你以後不要和他玩,他是個秦國人。”
他的屈辱感更重了,他似乎明白秦國人的身份是屈辱的,他害怕梔子看不起他。
“是秦國人怎麼了?”小梔子問道。
“秦國人是這個天底下最壞的人,是我們趙國人的仇人。你們知道嗎?在長平之戰和邯鄲之戰,秦國人殺了我們趙國幾十萬人,還差點把我們趙國滅了。你們看看他的眼睛,就是秦國人那種充滿邪惡的眼睛。”白子寧一根手指頭戳在他的額頭上,推了他個踉蹌。
還有那一次在邯鄲的河畔:
趙國太子趙偃拔出腰間的佩劍指向他,說:“原來你是趙政,是秦國的王孫!”
也是那時,他得知了自己秦國王嗣的身份。
小梔子奔了過來,擋在了劍前,“太子殿下,我不明白你們總是說什麼秦國人、秦國人的,但是我知道,政不是壞人,你們放過他好不好?”
趙偃冷冷地說:“梔子,你知不知道,他是秦國的王嗣,是我們趙國最痛恨的人!”
小梔子拚命地搖著頭,白子寧一把將她拉開。趙偃的劍刺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秦王政回想到這裏,不禁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臂,那裏還留著一道疤痕,是趙偃留給自己的,他那時還丟給自己一句話:“如果我們趙國存心要殺你,你早就死了,我們趙人不像你們秦人那麼殘忍。這一刀,是我作為趙國的太子對你這個秦國的王嗣的宣戰。以後,我們戰場上再見分曉。”
如今,他趙偃也已經是趙王了。他不禁在心裏說道:好啊,趙偃,以後戰場上見分曉,不要忘了你曾經對寡人的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