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極了,母後去世了,唯一幫著自己的朝臣也死了。安國,到他手中就毀了嗎?
“漢月,不用擔心,我會陪著你,天涯海角都陪著你的。”那個時候木二輕輕地笑著,好像隻是開了個玩笑。漢月將她攬入懷中,從她身上汲取溫暖。
那個時候,他第一次知道,所謂的愛,原來不是炙熱如火,而是溫和的,溫暖了自己,卻不至於燙傷。
他與她守著朝堂風雲變幻,實施著山月的請求,建造著守安閣。
他為了她,學會去做一個君王,為了保護她,為了讓她快樂成長,為了她幹淨的笑容,他不惜去做自己最厭惡的東西。在朝堂上算計,在百姓麵前扮演一個仁慈寬厚的君王。
沒有人記得他隻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沒有人記得這個年輕的帝王隻想要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隻有木二知道,也隻有她懂。
這便是他愛著她的緣由。
後來山月回來了,以她獨有的方式為漢月保駕護航,也默許了這一段愛情。
那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光,直到今日也懷念不已的過去。
後來山月昏迷的整整三年,他一直在等,等待山月來見證他們的婚禮,但是整整三年,山月都沒醒,他卻等不及了。
“你妹妹還在昏迷中,你卻要娶妻,漢月,是我看錯你了嗎?”
他記得木二眼中的失望,他緊緊地抱著她:“不是的,不是的。”
他在世人眼中是君臨天下的王,在她麵前他隻想當個平凡的男人。
所以他用了拙劣的手段,他騙她說,也許衝喜可以讓山月醒來。
她的眼睛暗淡了一下,隨著點點頭,答應了這門婚事。
漢月在想,隻要自己足夠愛她,她會明白的。但是沒想到,沒想到這件事成了所有悲劇的隱患。
他早該知道,愛情裏麵沒有牽強和勉強。
後來他一直在想,如果當時,他隻認定她,不為任何理由,是不是後來,她就不會那麼痛。
失去孩子以後木二一直在說他不愛她,一直在勸說他放開她。
一邊哭一邊求著他放手。那個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愛情隻能是獨一無二的,隻有她,隻要他。
這個世間再多的功名利祿他都不要,這個國家的安危他不在乎。他隻要她,隻要一個平凡的生活,隻要她開心地笑,無憂無慮地生活。
但是他給不了她,但是他不願意放手。
他緊緊地抱著她,一遍一遍地說著愛,一遍一遍地說著不要離開。
愛情讓人變得卑微,低到塵埃裏頭。
“我可以不要孩子,不要國家,不要未來,什麼都可以拋棄,隻有你,是我支撐到如今的理由啊。”他抱著她,虛弱的她,一如第一回見麵那樣柔弱。
“舅母當時已經絕望了,後來呢?我感覺她依舊很滿足呢。”穆生迫不及待地追問。
漢月看著天空月滿,是個難能可得的好天氣啊。
“隻要她心中還有我,我就一定會贏。穆生,你要記住,這個世間,主動愛的人都注定會輸,唯一能夠得到解救的方法便是兩個輸的人靠在一起,賭上自己的一生。”
漢月如是說,穆生看著漢月,似懂非懂。
“其實我同樣好奇,當時你是怎麼堅強地站起來的?”穆依依靠在門框上,對著裏頭正在做針線活的木二開口問道。
木二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活。其實尋常時候她大概會和自家相公坐在院子裏,沉默地納涼的,但今日穆依說把時間留給他們兩個,這才做針線來打發時間的。
“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抵擋自己所愛男人的溫柔。現在回想起來,雖然還是會難過,會為自己不能生育遺憾。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仍舊過得好好的。”
木二望著窗外兩人的身影,滿足地笑了。
說到底,誰先愛了誰先輸,相愛的人在一起便會將這輸變成滿滿的幸福。
“舅舅,我知道的。從開始到最後,你都沒有提到舅母的外貌,這是否就是所謂的情人眼裏出西施?”
“大約是吧,無論她的外貌如何,總歸是那個她。”
毀容也好,衰老也好,她都是唯一。
“舅舅,你這是盛世江山不如卿的昏庸之為啊!”
穆生站起身大聲調笑,漢月看著她年輕的麵孔,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時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老了。
好在,老有所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