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睡吧。”我拍著他的背部,一切,終於結束了。
“但是我睡不著。”他的聲音有著無盡的疲憊。我不知道他消失的這一日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知道,能夠將這麼頑強地人逼成這樣。他可是賢太妃口中最無情的人,我想,他所麵對的,是我如何都不能麵對的。
這些日子以來,尋常時間我們三人會圍坐在火爐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大多時候是我在說話,穆依漸漸地話也多了起來。便是淮南,如何都不願多說一句,還真是惜字如金。
當初穆依說好的三日,便確實是三日,他曾問我要不要救活皇後,我隻淡淡說了一句:“救,但是不要讓她活著。”
他沒有多說什麼,而我去看過皇後一回,接連的災難讓她神情有些恍惚,我隻遠遠地看了她一眼,她沒有召見我。也可以說,她拒絕與任何人相見,除了逸雲。女子的心思如何精細,我想她早該知道這一切是何人所為,但是因為心中那一點癡念,她寧願裝著傻。
這種人,何其可悲。
賢太妃那邊穆依仍舊去,隻是病還是拖著不見好,大約隻是熬著時間,等著生命耗盡的一天罷了。木二有時也來藏瑛殿,與我們坐著聊一會,大多時間她都安靜地呆坐著,不願多言,我也不去打擾她。
逸雲來到藏瑛殿的時候不僅僅是要我參加聚會,更是要我們除去潛藏在皇後背後的蘇家,而蘇家,便是那個雙修的組織。當我提出要和淮南一起去的時候所有人一口同聲提出了反對,一向不開口的淮南在那個時候隻淡淡地說了一句:“別添亂。”
我想起賢太妃的話,終是答應了他。
而後我故意讓穆依去賢太妃處,一來是賢太妃的病情確實需要穆依在身邊。另一方麵是因為東宮和宴會所在的宮殿離得最遠,這樣穆依趕來的時候皇後已經頻臨死亡,這樣的話,穆依便不用背負見死不救的罪名。
對於他,我始終想要保存他最初的美好,就像他當初固執地跟我說那句話一樣:“你是我的病人,他也是我的病人,你們對於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關於淮南絞殺那個組織的事情,他沒有跟我透漏半句,我大概可以想到是怎麼回事。賢太妃跟我說過,這一次絞殺的任務我不適合加入,淮南這一次隻身一人闖進他們的老巢,不帶一兵一卒,甚至沒有關秦。
隻有一個原因:我們中任何人,都不是對方的敵手。我想能夠讓淮南這麼謹慎的原因隻有一個,那些人可以打動人心。
所以淮南說他困了,我想他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疲累,更是心靈上的困倦。
三日後,皇後之父被捕入牢,罪名是勾結江湖人士,意圖謀逆。與此同時,傳來了賢太妃逝世的消息。
關秦告知我這個事情的時候我正坐在窗前,愣愣地看著窗外漸漸來到的春景,淮南坐在桌前,翻著一本唐詩。四季交替,轉眼間我竟是在這裏呆了將近一年了。守安閣的蒲公英不久後又要迎來花季,可我還沒有歸期。
我愣了許久才站起身來,跑到門口之時便撞上了跌跌撞撞跑來的木二,她抬起眼呆愣地看著我,許久,嚎啕大哭起來。
我愣愣地看著外頭合歡樹上的積雪漸漸融化成晶瑩的水,隻覺得茫然……
而後的日子,宮裏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沉寂和哀愁,所有的喜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打破了。
木二數度哭昏過去,我將她留在我身旁,與她同塌相眠。那一日她醒來突然慌亂地喊著我,摸索著我所在的地方,我心中不解便走到她的跟前,她伸手在我身前晃了晃。
我心中一沉,握著她的手,她突然安靜了,笑著:“終於,終於……”
她喃喃地說著這兩個字,我不知道她這兩個字之後要說的是什麼,是結束,還是解脫,抑或更多。但她什麼都沒有說,靜靜地有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泛濫成災。
我為她穿好了衣服,喊著穆依進來,穆依進來後便為木二看著雙眼,而後隻淡淡說:“配合我的治療,早就與你說過不要總是落淚,眼睛是你自己的,就這麼不愛惜。”
我見著穆依似乎有些怒了,從他的言語中我可以知道,木二從前便有著症狀,隻是她將一切都埋在心中,自己扛著。
我為她覺到不值,女人的眼淚是最珍貴的東西,輕易不要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