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遠島(1)(1 / 2)

輪船在海麵上緩緩地航行著,海水在熾熱的陽光裏閃著金色的波浪,像上帝的手在抖動著一塊碩大無比的金色地毯。遠處海水與天際相連,蒼茫一片,看不見陸地,看不見樹木,除了海水還是海水。

這是廣州開往海口的水仙號海輪,鍾平是昨天傍晚在廣州洲頭咀碼頭上船的,買的是四等艙的船票,在甲板下麵的四等艙裏有一個鋪位,交二十元押金領一床涼席和一條毛毯,便算是完成了晚上睡覺的準備工作。鍾平是第一次坐海輪,不免有點擔心,海輪要是出了事怎麼辦?茫茫大海上淹死一個人豈不是像淹死一隻螞蟻那麼容易。待發現每個床鋪底下都備有一套救生衣時,才稍稍放下心來。

鍾平把行李放在床鋪上之後,便走到甲板上散步。這時一陣微風送過來一曲美妙的歌聲:海風你輕輕地吹,海浪你輕輕地搖……鍾平發現離他不遠處,有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姑娘正靠在船尾的舷幫上輕輕地哼唱《軍港之夜》。她就住在鍾平床位的斜對麵,大概也是受不了四等艙內人多氣悶的環境,到甲板上來吹風的吧。她看上去是那麼年輕,身材苗條,麵目清秀,高挺的鼻梁兩側有幾顆淡淡的雀斑。一個人旅行難免有點寂寞,鍾平想上去和她攀談,但又沒有那份勇氣。

船體開始搖晃,不像剛才那麼平穩。海水已不是金色的波浪,而是變成墨綠色、暗紅色。水仙號是一條小海輪,進入深海區無風也有三尺浪,此刻便像一隻雞蛋殼在水麵上漂。鍾平向來不暈車,可是卻感到頭暈目眩,趕緊扶著舷梯下到四等艙,吃了兩顆暈船藥,便躺在自己的床鋪上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鍾平第一次到海口,得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幾經選擇,他決定住在哈爾濱市政府海口辦事處招待所,雖然在七層樓上,但是便宜,每晚十五元。

安頓下來之後,鍾平便去找樂冰。他按照樂冰名片上的地址找到海口科技報社,報社一個戴眼鏡的女士對他說,樂冰在上個星期就走了。在海口,人才流動性很大。鍾平問她可知道樂冰到什麼地方去了?她說,那就不知道了,沒人過問這事。你自己去慢慢找吧。鍾平有點哭笑不得,偌大的海口市有近百萬人,去找一個樂冰不是大海撈針嗎?沒辦法,他隻好到報社門口去等公交車,準備回招待所。這時,來了一個手拿掛曆的小夥子,也在等車。鍾平便上去向他打聽情況。小夥子是四川人,到海南有兩年了。他告訴鍾平,在海口三角區有一個招聘人才廣告專欄,如果有大學文憑,工作還是好找的。交談中,鍾平知道了他叫楊小波,四川成都人,才二十四歲。鍾平把自己住的招待所地址告訴了他,算是上島後結識的第一個朋友。

三角區在海口公園裏,那裏果然貼有許多招聘廣告。鍾平看了半天,決定先去應聘編輯。他找到那個編輯部,接待他的是一個姓詹的中年人。看了鍾平的大學文憑和發表的作品複印件後,點點頭說:“很好,你可以來這裏幹,但是要交風險金。”鍾平一愣,就問:“風險金是多少呢?”詹先生說:“不多,也就三千塊吧。”鍾平傻眼了,他口袋裏一共還沒有三百元,哪裏交得起風險金?隻好向詹先生說再見。

接下來,鍾平又跑了幾個地方,不是要交風險金,就是找不到合適的位置。一天累下來,依然沒有著落,看來在特區找工作也不是很容易。

晚上,鍾平買了一個大月餅,回到招待所。今天是中秋節,看著窗外藍天上的圓月,鍾平的思鄉之情油然而生。遠在皖南小山城中的妻子和上小學的女兒,她們在幹什麼呢?是否也在想著他這個漂泊天涯的流浪者?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門。鍾平打開房門一看,竟然是楊小波。楊小波隻穿了一條長褲,上身赤裸,一件撕破的T恤衫拿在手上,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鍾平連忙把他讓進房間,關好房門後問他:“你從哪兒來?怎麼搞成這個樣子?”楊小波端起茶杯咕隆隆一氣喝幹,然後用T恤衫擦擦嘴說:“今天算見鬼了,碰到幾個四川老鄉,差一點讓他們給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