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賣水小孩(2 / 3)

“爹!”張陵高聲叫道,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他雙眼通紅,小拳頭握緊,聲音已經帶著哭腔,“你要是沒回來,小陵子就去找你!”

“不準!”男人立刻冷酷地拒絕。

“那就帶小陵子一起去!”張陵仰著頭,倔強地繃著一張小臉。

男人歎了口氣,半蹲了身子,與張陵平視,認真地說道:“小陵子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張陵隻感覺胸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發悶發慌發疼,眼淚好像要流下來了。他低下頭,握緊了雙拳,倔強地賭氣道:“當爹的就可以這麼胡作非為嗎?”

男人一陣沉默,良久後歎口氣,將他攬在懷裏,他沒看見男人的表情,但從男人的聲音中聽出來有一絲的難過在其中,就聽他爹重複他的話道:“是,當爹的就可以胡作非為。”

他的身體一僵,小小的身子不停地發抖,卻是終於忍不住在男人的懷裏大哭出聲,他嗚咽著:“小陵子一點都不聰明,小陵子不讓爹走……”

男人摸著張陵的頭發,眸中卻流露出濃重的哀傷:小陵子,爹,也不想離開你啊,如果可以的話,爹真的很想陪在小陵子的身邊,真的。

張陵在男人的懷裏從大哭到嗚咽,雙手拽緊了男人的衣角,他不放他爹走,他不放。

男人無奈,無言地摸著張陵的腦袋。

男人一直在等,等他哭夠了,哭累了,紅著眼睛抽抽鼻子從男人懷中抬起頭了,才開口道:“小陵子,今後爹不在你身邊,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爹希望你能開開心心地長大,隨心而生,率性而活。”

他垂著頭,兩隻手依然緊緊拽著男人的衣角,不肯鬆手。

男人見他這個樣子,雙手抓住他的小肩膀,極為認真道:“小陵子,抬頭看著爹。”

他抽噎著,用通紅的雙眼看向了自己老爹,男人的眼神因為認真而炯炯有神:“小陵子,爹走之前,你要答應爹兩件事情。”

他隔著水蒙蒙的淚眼看著老爹,爹的神情太嚴肅太認真了,使得他不自覺地點了下頭。

“如果一年之後,爹沒有回來,你就進太學讀書,二十歲之前不準離開這兒。”

男人的口氣極為嚴厲。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爹,他為什麼要答應這些,他還沒答應讓爹走呢,他的小手將男人的衣角拽得更緊。

“還有,”男人眸光微凝,聲音也跟著沉了下來,“如果有一天,魔劫成道大陣出現的話,你要去闖陣。”男人看著他,說完這些話後神色緩了下來,極為不舍地摸著他的腦袋,輕聲道,“還記得爹教過你的仙道術嗎?爹枕頭下麵有個小冊子,按照那上麵寫的修行,終有一天會用得著的。”男人看著張陵,目光中閃過一絲心疼之色,他道,“除此之外,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男人的話,一字一句他都聽得一清二楚,但他沒點頭,他覺得自己沒開口答應,男人就得等著他。

可是,男人在他頭頂上道:“小陵子,好好照顧自己。”

話音剛落,男人的手在他身上快速地一點。

“爹!”他驚愕地看著男人,渾身卻動彈不得了,隻能看著男人將衣角從他的手指中一點一點拽了出來,他眼淚急了出來,從他小臉蛋上不斷滑落:“爹,爹,你做什麼,你要丟下小陵子嗎?”

可他爹沒有再說什麼,反而猛然轉過了身,異常無情、異常瀟灑地道:“小陵子,給爹說聲保重吧!”

“我不說,我不說,爹,你別走,爹!”他扯著嗓子喊著。

可那個男人沒回頭,他隻能張大淚眼看著男人迎著夕陽大步向前走,被夕陽拉長的影子一直到他腳邊。

“爹,你不要小陵子了嗎?”他大哭出聲。

男人的腳步頓了一下,他心中才生出一絲希望,就聽到男人簡單地道:“小陵子,保重。”

說完,男人大步向前走去,任他在後麵哭喊,卻始終沒有再回頭。

而他,淚眼蒙矓,看著男人的身影和夕陽一起漸漸地消失在了地平線。

驟然失去了太陽的大地,溫度開始急劇下降,夜風微寒,他依然呆呆地望著男人離去的方向,陡然打了個寒噤時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經能動了。

可能動了又如何,他爹已經找不回來了。

張陵第一次體會到離別的滋味,很難過,很委屈。他是被他爹拋棄的,他不知道,不明白什麼樣的事情可以讓爹離開他。他難過得在家中昏天暗地地睡了好幾天,可實際上,他怎麼睡也睡不著,而大牛卻帶著哮天犬天天來叫他。

“小陵子,小陵子!”

“汪汪汪,汪汪汪!”

他沒有回,或許是不想回,大牛叫兩聲就自己去玩了,而他待在屋子裏,突然想到爹曾經說過的話:小陵子,爹希望你隨心而生,率性而活,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內不愧心!

這話不停地回蕩在腦海裏,他一個翻身就坐了起來,突然一個人燦爛一笑,雙眼彎得好似月牙一般:“小陵子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他會的,他會在這裏等他爹回來,他會完成他爹說過的話,雖然,他討厭那個把他丟掉的狠心老爹,甚至翻來覆去地想過等老爹回來,他也會酷酷的,不原諒老爹。

說幹就幹,他卷起袖子,光著小膀子,起來去井裏打水,又是劈柴又是生火地淘米做飯,做好了飯,他捧著碗感歎一聲:“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填飽肚子。”

吃飽了飯,他覺得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地睡一覺,而張陵,真的躺在床上香噴噴地睡著了。

就這樣,他每天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而他也一定會完成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或許是簡單的目的,簡單的過程,就像想睡覺就馬上睡覺一樣,也或許是簡單的目的,複雜的過程,就像想吃飯,就要打水劈柴燒火淘米……

隻不過,他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卻不能去找自己老爹。而他等了三百六十五天,一年後,那個叫張大順的老爹卻並沒有回來。

他等了一天,在蒲柳村西口,從午夜等到第二天的午夜,他捏緊了拳頭,狠狠閉了閉眼,逼回了要流下來的眼淚,狠心地對自己說:不原諒張大順,決不。

可緊接著,他就決定直接去做下一件他想做的事情——進太學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