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蹴踘說到底是關起門來自己白相白相吧。
2、相撲:燕青算什麼?婦女們都赤膊上陣了
梁山好漢黑旋風李逵有一天私自下山(這黑小子仗著是宋江的親信,無組織無紀律,經常擅離崗位私自下山),在他經過的官道旁邊,有一個大漢上下打量著他。李逵是那種觸犯不得哪怕看一眼都不行的角色,頓時冒火,大聲說:“你那廝看老爺怎地?”
那漢子也不示弱:“你是誰的老爺?”
李逵便先動手了,他搶將入來。說時遲,那時快,漢子手起一拳,打個塔墩,一下子把李逵打倒在地。
李逵心想:“這漢子倒使得好拳!”知道他有些來頭,不是好惹的,便問道:“你這漢子,姓甚名誰?”
人家卻沒有直接回答他,隻說:“老爺沒姓,要廝打便和你廝打!你敢起來!”
這種挑戰的口氣,李逵哪裏受得了。他正待跳將起來,卻被漢子肋羅裏隻一腳,又踢了一交。李逵倒也乖巧,心想贏他不得,爬起身來便走。
李逵一向以勇猛聞名,這次還沒認真交手便被對方一拳一腳打翻了兩次,這個厲害的角色就是沒麵目焦挺。他用來製服李逵的那兩下子拳腳,便是一種相撲術,是祖傳的絕招,“祖傳三代,相撲為生。”
論力氣,焦挺肯定比不過李逵,可是他卻能輕易地將李逵掀翻在地。可以看出,相撲摔跤是一種技巧性很強的武術,以巧取勝,講究抓住對方弱點,出奇不意地製服對方。焦挺的這種相撲術,可能就是《都城紀勝》所說的“使拳”的那一種。
在梁山好漢中,最精通相撲的不是焦挺,而是燕青。而據燕青講,他的相撲又是盧俊義教的,盧俊義自然是個相撲高手,隻不過大員外赤膊上陣與人摔跤總不大好看,所以《水滸傳》裏隻一句話帶過,沒有機會讓他亮相展示。倒是燕青的相撲功夫,出足了風頭。在泰山腳下的比武擂台中,燕小乙智撲擎天柱,那是一場兩屆蟬聯冠軍任原與挑戰者燕青之間的生死對決。《水滸傳》上寫得有聲有色:
這個相撲,一來一往,最要說得分明。說時遲,那時疾,正如空中星移電掣相似,些兒遲慢不得。當時燕青做一塊兒蹲在右邊,任原先在左邊立個門戶,燕青隻不動彈。初時獻台上各占一半,中間心裏合交。任原見燕青不動彈,看看逼過右邊來,燕青隻瞅他下三麵。任原暗忖道:“這人必來弄我下三麵。你看我不消動手,隻一腳踢這廝下獻台去。”任原看著逼將入來,虛將左腳賣個破綻,燕青叫一聲“不要來。”任原卻待奔他,被燕青去任原左脅下穿將過去。任原性起,急轉身又來拿燕青,被燕青虛躍一躍,又在右脅下鑽過去。大漢轉身終是不便,三換換得腳步亂了。燕青卻搶將入去。用右手扭住任原,探左手插入任原交襠,用肩胛頂住他胸脯,把任原直托將起來,頭重腳輕,借力便旋四五旋,旋到獻台邊,叫一聲“下去!”把任原頭在下腳在上,直攛下獻台來。這一撲,名喚做“鵓鴿旋”,數萬的香官看了,齊聲喝采。
小說寫得再好,總是有現實基礎的。與蹴鞠一樣,相撲也是大宋人民熱愛的一項群眾性體育運動。與其他的運動一樣,宋朝城市的相撲運動最初也起自軍隊。
據說宋太祖在帶兵的時候曾經製定過通過角力較勝負、晉升加工資的規則,作為宋朝軍隊的優良革命傳統,這項“聖訓之法”被沿襲了下來,作為全軍增強將士體質的措施。宋太祖似乎對相撲較勝負特別熱衷,甚至把它搬到了其他的領域。開寶八年科舉考試進行最後一場殿試,按殿試規定是先交卷子、皇帝提問難不倒者為魁。可是這一場殿試中,應試的考生王嗣宗和陳識齋卻同時交了卷。怎麼辦?太祖皇帝靈機一動,就下令兩個儒生當場相撲角力以決勝負。在宮中看慣了大力士們相撲角力,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林中人白手相撲倒也別開生麵。結果王嗣宗勝了陳識齋,奪得了狀元。但他這個狀元有些教人不服氣,無論前輩還是後輩的讀書人看到他都有些鄙夷:“豈與角力兒較曲直耶!”——我們哪裏會跟一個角力摔跤的蠻漢去理論是非曲直!
其實王嗣宗是挺冤枉的!規矩是皇帝定的,又不是我喜歡打架動粗,再說了,我也是第一個交卷的,無非是並列第一而已。憑什麼說我是“角力兒”,隻會相撲?
文武之道一錯位就是那麼尷尬。不過,在軍隊中,相撲較勝負倒是一項不爭的製度,而這項製度又尤以南宋軍隊貫徹得最徹底、執行得最到位。南宋初年有中興四大將之說,指的分別是張俊、劉光世、韓世忠、嶽飛四位大將。這四位大將各統一軍,論資曆論出身,張俊、劉光世更加耀眼;但是論軍隊的戰力,卻是韓、嶽更勝一籌。據說,就是因為韓世忠、嶽飛在部隊中貫徹了“相撲”的練兵方法。
韓世忠、嶽飛經常在軍中舉行相撲比賽,誰若獲勝便將他另入一籍,小分隊中的小隊長有缺額了,就從這本另籍冊中選拔,所以他們部隊的基層軍官都是相撲好手。小隊長又互相比賽,決出其中勇力出眾的封為副將,從此,軍中以相撲為榮的風氣大興。
南宋朝廷特別欣賞這種優中選優、精裏挑精、嚴格挑選相撲能手的做法,皇宮內苑也成立了一支由軍中相撲高手組成的侍衛隊伍,叫“內等子”,隻有120個名額,寧缺不濫。平日裏,他們手懷絕技擔負著保衛皇宮、保衛皇帝的重任;皇帝老兒一高興,來來來,就在殿前擺開擂台舉行相撲比賽!像《宋史》上也記載了一次:紹興五年三月,高宗閱看相撲手趙青等50人的角力,賽後對這些力士賞賜錢糧,又給轉崗位加工資。據說有相撲手後來升官直做到內廷的常侍,這已經是相當高的社會地位了。史書上記載了一則笑話:以白首窮經、滿腹經綸著稱的常侍徐鉉一日正在宮中當值,閑來無事他就捧本書讀,但這一天外麵卻吵鬧嚷嚷,弄得徐大人頭大無比讀不進書。徐鉉就打發童子出門去看看誰呼喊吵鬧得這麼厲害,要知道這可是皇宮大內。童子出去探視,很快回來稟告:是許多常侍在五龍堂練習相撲呢!——老先生那個鬱悶啊!想想也沒有辦法,隻得苦笑一聲,自我解嘲:這許多常侍都是我的同行啊,可是我卻無法與他們共歡樂啊!
當然了,“內等子”還有一個重要使命就是專為國家慶典等活動助興,在招待國外使節的國宴上,相撲力士表演節目已經成為必備的大戲。怎麼樣?你有蒙古摔跤,我有內廷相撲,咱們應該互不侵犯吧?
宋朝城市中相撲的流行不能不說是受了軍中、宮中的風氣引導,在京城的娛樂場所瓦子裏,經常有相撲的表演,還湧現出不少專業的相撲藝人,什麼周黑大、什麼曹鐵拳、什麼鐵板遝、什麼王急快、什麼撞倒山、什麼宋金剛,這些名字很能體現相撲運動急、快、狠、重的技術特點,可想他們的本領也確實不凡。而其中最厲害的則被人稱為“賽關索”、“小關索”——據說關索是關羽的第三個兒子、關平、關興的弟弟,史書上沒有這個人的記載,但民間傳說中卻有很多關索的故事,說他年少美容儀,而且武藝高強,想必這位兄台相撲一定也很厲害吧!
宋朝的老百姓愛看相撲比賽,相撲流行到上演了女子相撲。相撲的女子與男子一樣裸露頸項臂膀乃至腰圍,角力之時難免衣衫撕扯,最後竟至赤膊上陣、春光外泄,所以當時的人又把女子相撲戲稱為“婦人裸戲”。女子相撲,曾在東京最大的宣德門廣場上,為皇帝與市民表演過,當時的盛況真可以用“萬頭攢動、熱鬧非凡”來形容。不過,這樣的場麵也惹惱了一些封建衛道士,那個“司馬光砸缸”的“司馬缸”就又來砸場子了:上書勸諫皇帝,寫了一篇議論文《論上元令婦人相撲狀》,力證婦人裸戲不是“隆禮法、示四方”的正確做法,要求“今後婦人不得於街市以此聚眾為戲。”
但是提歸提,女相撲手們的飯碗畢竟沒有被“司馬缸”砸掉,直到南宋臨安府,以女子相撲聞名的選手還有張椿等十姐妹。隻不過,皇帝不好意思再與民同樂了,宋朝後來的皇帝因為“司馬缸”失去了一次大飽眼福的機會。
宋朝民間還有一些相撲的擂台公開賽,當時叫“露台爭交”。這些擂台賽一般都在廟會期間舉行,北宋的時候是護國寺廟會、南宋的時候是南高峰廟會,算是全國最高級別的相撲公開賽。像《水滸傳》描寫的燕青與任原那場相撲較量,就是這樣的公開擂台賽。
相撲後來傳到了日本,現在倒成了人家的申遺項目,奶奶的——熊!
3、驢球,你可別笑話,咱玩得一點都不比馬球差
從唐人的書畫裏咱們知道唐朝的男女喜歡騎著高頭駿馬打球,名之曰:馬球。咱們大宋朝情況特殊,前麵已經跟各位看官講過了,馬匹供應相對緊張,要打馬球實在太過奢侈。那麼怎麼辦呢?好在人定勝天!咱們既然可以用驢子代替馬匹出行,當然也可以用驢子代替馬匹打球。你不是叫馬球嗎?我不叫馬球,叫驢球還不行嗎?
各位看官,這可不是我跟你們開玩笑,打驢球還真是宋朝的一大景觀!早在宋朝初年,有一個叫郭從義的大臣,就以善擊驢球而揚名。趙匡胤命他表演,隻見郭從義跨匹毛驢來到殿庭,周旋擊拂,曲盡其妙,這球擊得一點都不比唐人的馬球差。趙匡胤大喜,特地在自己身旁賜給郭從義一個座位,以示特別榮寵。慰獎之餘,趙匡胤也向他指出:這種驢球不是他這樣身份的人所應該打的。郭從義聽了大大地慚愧了一把,從此再也沒有去碰過驢球。
但是郭從義隻不過是驢球界的佼佼者,他不打驢球了,民間的驢球愛好者可多了去呢!趙匡胤是看過唐人馬球的書畫的,想想自己騎頭毛驢擊球畢竟不大雅觀,所以批評了郭從義;但是民間的大宋百姓可沒有去過唐朝,也不知道什麼馬球,他們覺得騎著溫順的毛驢指東斥西地擊球也是蠻過癮的。這其中特別以宋朝的婦女同誌尤其熱愛驢球這項運動,這當然跟婦女的身材體形有關,一個匹長匹大的男人騎著驢子打球實在有些吃力,而女人的小巧身形與驢子的小巧正好相匹配。
驢球之所以在宋代的城市有了長足的發展,據說還跟宋朝婦女的穿著有關。宋朝的婦女不喜歡前朝婦女的長裙裝束,而喜歡穿寬褲與旋裙,注意:女人穿褲子,這在中國曆史上是自宋朝開始的,在國外,即使到了英國維多利亞女王時期,貴族們還不接受穿褲子的女人,所以說宋朝夠開明、夠進步了吧?穿褲子當然比穿裙子容易騎乘,運動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乘驢擊球的風氣是從樂戶的女伎們開始的,這固然有婦女服裝方麵的原因,也和驢的小巧、耐力不無關係。因此,由女伎表演的驢球又稱為“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