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種纏綿溫暖的香,排山倒海地過來,喬桉從床上爬起來,桌上是金燦燦的小米粥和油餅,旁邊還有流著黃油的鹹鴨蛋,他臉也沒洗,大口吃起來。蘇子雯說:慢慢吃,翻遍了你的家,就找到這些東西。
等蘇子雯收拾了碗筷,出來,喬桉正在院子裏刷牙。蘇子雯問:好吃嗎?喬桉把牙刷從嘴裏掏出來,滿嘴白沫地說:嗯。
下午喬桉的家裏來了個女人。一個妖嬈的女人,一個肉嘟嘟的女人,蘇子雯冷眼觀看著喬桉無恥地和一個風塵女人打情罵俏,就說,請你們注意影響。喬桉從兜裏掏出100元錢,對蘇子雯說:你出去吧,不到9點不要回來。
蘇子雯悲憤地帶上門,走了出去。
她坐在喬桉門口的台階上,歪著頭聽屋裏的動靜,屋裏的動靜很大,那個女人的聲音一陣一陣傳來。蘇子雯想象著喬桉和一個女人糾纏的姿態,把手中的鈔票反反正正地看了一會,到村頭租了一輛車,走了。
5
蘇子雯回來了。
麵對海林,她撒了謊。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她處心積慮地和喬桉度過了3天,不就是為了化解他的防範心理,等待有一天捉拿他歸案麼?如今這個賊就在那個開滿紫藤花的小巷子裏尋歡作樂,自己為什麼不告訴海林呢?
蘇子雯把這件事告訴了小蔚,小蔚說,那是因為你愛上了他。
蘇子雯啞然失笑,別搞笑了,貓會愛上一隻老鼠麼?
那個下午蘇子雯請了假,去了一條最繁華的大街,坐著,看來來往往像魚一樣穿梭的人,看了整整一下午,看得淚流滿麵。她撥通了海林的手機,說:對不起對不起。
掛了電話,她坐上開往紫藤花小巷子的汽車。
6
喬桉開著車,帶著蘇子雯直奔高速公路,到了丟失護欄的地方,他停下來,下車,指著溝底對蘇子雯說,你看。
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白色的護欄。喬桉說,這是我偷的護欄,全部。明天我就找人安上,從此不再做賊。
蘇子雯驚喜地撲到喬桉的懷裏問,是不是因為我?
喬桉輕輕地推開了她。
蘇子雯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雯雯,原來你在這裏,我把世界都翻遍了,你知道麼?
蘇子雯驚訝地問:海林?
海林從車上衝下來,大聲地喊,你給我打電話說對不起是什麼意思,是因為這小子?
黑夜的高速公路,像一個神秘無邊的黑洞,時時充斥著危險。身為巡邏隊長的海林很清楚這一點,但卻不管不顧,他像一頭受傷的獸,血腥絕望。
這時,有一輛車像流星劃過地麵一樣,飛快地朝著他開來,開來。
海林沒看見那輛飛駛而來的快車。
就在那輛車撞向他的刹那,海林感到有雙有力的手,使勁把他推向一邊,然後他就看見喬桉像一隻飛鳥迅速地摔向溝底。
喬桉飛快地向下墜落著,他大聲喊:116號,再見了。
116號?蘇子雯愣住,這是她的代號呀,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巡警?
8
喬桉沒有告訴蘇子雯。
三個月前,他被查出得了絕症。
看到醫院的診斷書時,他心中的仇恨像開鍋的水一樣,在心中翻滾。當看到蘇子雯時,他決定從這個女孩子下手,先奸後殺,因為這個像小母雞一樣神氣活現的女孩是屬於公路的。
可是他竟然愛上了她。當她“嘩”地把窗簾打開,說“懶蟲起床,吃飯了”的那一瞬間,他想起了他娘,恍若回到了十年前他娘叫他的情景。
那天他含著淚吃了十年來第一頓早餐。
他真想把她擁在懷裏,或者靠在她的懷裏大哭一場,訴說這些年來自己受的委屈,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即使他不是賊,他也是一個身患絕症的人。
他隻能掏出牙刷,滿嘴白沫地和她說話,表示不在乎她的樣子。
他隻能叫來一個世俗豐滿的女人,給她錢,讓她在屋裏大聲地呻吟,他坐在凳子上,豎起耳朵傾聽外麵的動靜,可是外麵一點動靜都沒有。後來,他打開門,發現她已經像貓一樣悄無聲息走了。
那個穿製服的男孩子,他們兩個人是多麼相配呀。
9
蘇子雯飛奔到溝底,沒命地哭,喬桉很想給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可手總是抬不起來,他恨自己的不爭氣。這時有一滴淚落在了喬桉的臉上,他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原載2002年第10期《時代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