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知道快樂會如此的短暫。那個白天,我站在亂糟糟的大街上,忽然手機響了,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漫不經心地問:誰?
我。
我驚喜地問,你在哪裏?我去接你。
不用了,聶小倩仿佛置身在遙遠的冰冷的黑暗裏,這些日子,謝謝你陪伴我。我要走了,虛度6年,我也該奔向新生活了。
她掛斷了電話。
我跑到清淨的地方,回撥,可手機已關機。
聶小倩徹底失蹤了,仿佛一切刻骨銘心的見,都是為了不留痕跡的散。
我不相信,那個細腰的女人真的如她所說——是鬼。忽然,我記起了聶小倩打過的唯一的電話,我一躍起床,查手機,謝天謝地,那個號碼竟還存在。
翌日,我找到了電信局的朋友。一會兒,我得到了一張紙,紙上記著號碼的主人的詳細地址。
我順著紙上提供的線索找到了東郊區的一處房子,這是一所舊房子,但幹淨整潔。門開著,我信步走了進去。屋裏很多人,正喜氣洋洋地叫嚷著,原來屋主人正給他們的女兒過滿月。
女主人發現了我這個陌生人,她問我找誰。我說,你們認識一個叫聶小倩的女人嗎?
女主人茫然地搖搖頭。
這時,我看見了她懷中剛滿月的女孩,那麵相,那眉眼,竟像極了聶小倩。
我驚呆了。
我抱起女孩,滿月的小女孩應該不會笑,但她卻衝我燦爛無比地笑了一下。
4
整整一年,每隔幾天我總要去看看小女孩。小女孩已經牙牙學語了,每次見了我,總是蹣跚地撲進我懷裏,小女孩已經學會撒嬌了,連神態都像極了聶小倩,我常常呆怔。
那天,我又對著小女孩出神,女主人從屋裏走出來,說,你還在想聶小倩?
是,時間越久,我對聶小倩的思念就越深。
我這裏有一封信,是聶小倩走時留下的,她讓我一年後交給你,她說如果一年後你仍記得這裏。
我疑惑地問,你認識聶小倩?
我是她嫂子。
我打開信,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展現在眼前:
別來無恙?
分別一年了,我知道你心裏憋了很多疑問,別著急,現在我告訴你我是誰。
你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講的那個關於我的故事嗎?其實那是個沒有講完的故事。
那天早上,那個奪我貞操的男人把我送到美發店,我頭也不回地朝店裏跑去。
忽然,他在後麵喊,其實,是老板娘和你的好姐妹出賣了你,她們都接受了我的錢,然後故意把你灌醉,讓我帶走了你。
我停住了奔跑的腳步,那時美發店離我僅有幾米之遙,可我卻再也挪不動步子,那一瞬間,我對那間曾經帶給我歡笑和快樂的店充滿了恐懼,我對裏麵的每個人充滿了恨意。
男人在遠處張開了雙臂說,來吧,跟我走,我會對你好的。
於是我就跟他走了,他把我帶到郊區的一座房子裏。從此,我怕見光,怕見任何人,我關閉了生命中那扇朝外開著的窗。
我活著,我已經死了。
直到6年後,我遇見了你。你的樂觀,百折不撓的精神,深深地感染了我。我覺得我不能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要靠我的雙手養活自己。
6年了,其實那個男人對我也膩了,他二話沒說就放了我,並把我居住了6年的房子送給了我,作為補償。
站在太陽底下,我首先和失散了6年的家人取得了聯係,得知哥嫂正在我生活的城市裏邊做小生意邊不停地尋找我,我找到他們,把房子留給他們居住。我則去了遠方打工,終於成為一名自食其力堂堂正正的人。
我珍愛地把信放進貼身衣兜裏。抬頭,女主人正抱著聶小倩的侄女坐在不遠處看我。我走過去,用堅定無比的口氣說,嫂子,請你告訴我,小倩現在哪裏,我要去找她。
(原載2004年9月24日《臨沂廣播電視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