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感覺到了腿上孩子的動靜,本能地扭過頭查看,卻隻是看到孩子微睜著的眼睛緩緩閉上了。
遲瑀根本來不及將少年的眉眼看清,意識又從腦子中抽離,昏睡過去。
夜晚的涼風從樹林的深處吹來,颼颼地掠過身旁,衣角翻飛,而少年端坐如鍾,低著頭,靜靜地看著躺在他腿上的小人兒。
方才隻一瞬間的瞥視,他已窺見那雙清澈無比的眼眸,讓他心不由得微微一動。
長而密的睫毛投射在眼瞼上的黑影,因火光的跳動,而在那張精致可愛的臉上搖晃著,這一切在少年的眼裏都顯得格外生動,讓他忍不住伸出手,撫摸對方的臉。
要是我也有一個妹妹或者弟弟,該有多好?
暗暗地歎息一聲,看到小孩子沉睡的姿態,少年心裏不禁發出一陣感慨。
他一直都是孤獨的,沒有兄弟,沒有姐妹,就算披著讓人羨慕的身份,向來過著的都是些枯燥無味的生活,更不用提美好精彩的童年了。有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並不是一個年紀尚幼的少年,因為他的舉止、他的心一點都不像。
修長的食指輕輕劃過女孩子幼嫩滑膩的臉頰,少年垂眸,掩去了所有的心思。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在往後的歲月中,他們還有無數次交集,他們的命運仿若被拴在同一條絲線上,糾纏不清。
當很多年過去後,少年終於長大成人,回想起兩人初次相遇的情景,心底不禁暗自慶幸,若不是當年的無意之舉,否則他將永遠失去這個生命中無比重要的人。
低低的風聲中夾雜著枝葉燃燒的劈啪聲。
桫欏手裏抓著一隻棍子,心不在焉地在火堆上撥弄著,他順著少年的眼神望去,看見那個躺在少年身上的小女孩,終於耐不住性子,不禁問道:“主子打算將她怎麼辦?”
少年沉默不語,低著頭,在桫欏的注視中,將修長的手伸向遲瑀的衣領處。
在遲瑀的鎖骨上摸索了一會兒,他牽出一條泛著銀光的小繩子,細繩一端串著的東西正好落在他的手心裏。那拇指大小的東西通體白色,似是玉質,卻不如玉般瑩潤透亮,色澤渾濁不清。
少年微微抬起頭,瞄了一眼桫欏,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可知這是什麼材質做的?”
桫欏將目光投注到遲瑀的脖子,盯了許久,有些不確定地回答:“應該是玉吧。”
“是瑀,一種像玉的石頭。”少年淡淡地開口,低沉的聲音很悅耳,不帶一絲情緒。
少年的話剛說完,桫欏的眼中已經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少年瞥了他一眼,手指捏著那小塊石頭,把玩著,“在我蒼羅,有哪個人家會有這種東西呢?”
桫欏驚訝地看向少年的臉,恍然大悟一般,“連家!”
“二十年前,先王將它賜予如今的連將軍,共有七顆。據說,它經高人作法,有安神定心的功效,並能守護攜帶它的人。後來,那位已故的連老夫人惜連府子嗣單薄,將其篆刻上未來孫兒的名字,凡是連將軍的孩子從出生起就會有一顆屬於他的石頭,結果,連府上的公子小姐倒是越來越多,打破了連家幾代單傳的怪圈。”
少年淡淡的語音一落,仿佛覺得什麼很是好笑一般,竟然兀自發出一聲嘲諷,“當年,先王真是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