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怎麼還這麼記仇,冤冤相報何時了,道理不懂嗎?”虹染給少年包紮好最後一道傷口,故作平靜地在少年腦袋上敲了一下,背過身的一刹溫笑的臉痛苦的皺起,水霧繚繞的眸子幾乎要掉下淚來,她暗自掐自己一把,硬是把眼中淚花逼了回去。
卓虹染,這個名字有多少年沒有念起?
本來以為和卓家再無關聯,但是聽到卓家出事,心髒就像被活生生撕成兩半,那種堵塞撕裂的痛苦讓她走路都在踉蹌,但是無論心裏麵如何表麵上依舊要鎮靜溫和,這就是一個大人要做的明麵兒事兒,虛偽卻無可奈何。
“虹染姐姐,你不要卓家了嗎?”
少年一個問題簡直字字誅心。
不要卓家,不要卓家……
虹染猛然想起已經被她塵封在記憶中許久的一句話,是她幼時離開卓家時她的姨母在身後撕心裂肺的喊著:“小染,你就那麼狠心,你不要卓家了嗎?你不要你的家了嗎?”
那個時候的自己一心要離開家跟著師父上山習武,完全不知道那句話後麵的悲涼和無望。
“卓家啊,那裏是我的家,我怎麼會不要呢?”虹染笑的勉強,眼角的微紅就像山澗桃花,迷離鮮豔,她彎下身子默默少年的濕透了的發髻,笑道:“卓家的仇要報,但是不是現在,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等你學武有成再去報仇也來得及。”
少年一手揮開頭頂的手,表情冷漠:“都是借口。”
說完,少年轉身朝著窗口方向走,準備跳出去:“你不幫我,我再找別人。”
“卓傾禦!”虹染厲聲嗬斥,她一手抓住少年的衣領,抓小貓一樣把他抓回來,向來溫婉的臉就像蒙了一層冰霜:“告訴你,你現在出去就是找死,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報什麼仇,老老實實呆在大人身邊別出事就好,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別張口閉口就是報仇,你究竟懂不懂報仇的意思?”
一個人身上帶著仇恨,短短百年光景都在痛苦折磨中度過,這種感覺要怎樣才能讓這麼個小孩子懂得?
少年顯然被虹染突如其來的氣勢給嚇到了,他諾諾的說不出話來,看著已經淚水直流的女子心中竟有一絲後悔,為什麼要惹一個女人哭?
“虹染姐姐,對不起。”
“卓傾禦,江湖中就是這樣殘酷,你方唱罷我登場,今日你風光無限,明日便可身敗名裂,就算是卓家也一樣,數年前殘害下家,如今下家來還,就算我們再報仇還有什麼意義?下月言雖然行為詭譎,但卻不是胡攪蠻纏之人,這次他沒有趕盡殺絕就是要留一條後路,若是我們揪住不放,那麼這個仇要來回報多少次?”
虹染也恨,但是恨過又能幹什麼?
決定拜絕師門陪伴伯虞的那天她已經決定放下心中所有的不滿,安心過完自己剩下的日子。
可是,看起來老天並不打算讓她安心。
“虹染姐姐的意思是,放棄報仇?”若得到一個肯定答案,無論是否傷到虹染姐姐的心,他都要離開,因為他咽不下這口氣,拳頭大小的心被仇恨填充,大概怎樣都無法容下其他事了。
然而虹染卻露出一副他從來沒見過的笑臉,那是殘酷還是詭異,總之那是從沒見過的虹染,隻聽虹染輕聲道:“誰說不報仇,在手不沾血的前提下報仇難道不更好。”
借刀殺人這麼簡單的方法為什麼不用?
“虹染姐姐打算怎麼樣?”少年神色一凜,血液裏的不安分開始湧動。
虹染本想說‘小孩子別管’但是看到少年一臉興奮的神色便輕聲在少年耳畔道:“知道還有哪家眼中容不下下家嗎?”
“司馬!”少年脫口而出。
江湖兒女誰人不知下家與司馬家爭奪武林盟主之位時的針鋒相對,要說下家最大的仇家和對手,當屬司馬家無疑,現在司馬家的大公子司馬沐榮坐穩了武林盟主之位,若是憑空蹦出一個下家長公子,司馬家又會如何呢?
即便是那位下公子不想奪武林盟主之位,但是也要看司馬家信或不信,就算司馬家相信了,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這個眼中釘肉中刺還是非除不可。
聰明的少年幾乎一個晃神便想到了這層關係,看著虹染微微勾起的唇角,他也難自控的破了冷漠的表象,露出了一絲絲少年青春該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