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遍灑,屋舍之間折射出的陰影灰暗朦朧,雲姑娘睜開雙眼,烏黑的眸子在黑夜中鋥亮幽深,她忍著身上的劇痛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坐起來,透過浮紗窗簾看外麵昏昏沉沉,柳梢微彎,勾勒起月牙弧度。
腦子裏混沌一片的雲姑娘根本沒辦法清晰思考自己的處境,她的記憶僅僅存留在寧安鎮,她被雲斐救了,然後呢,然後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被腦殼疼的呲牙咧嘴的雲姑娘恨不得把自己祖宗十八輩罵一遍,她看了一眼自己扭曲的腿骨,心中頓時閃過不好的預念,她慌慌張張下床,然而當她雙腳接觸地麵將要支撐她住站立的一刻頓時小腿處傳來錐心的刺痛頓時讓她冷汗涔涔白了一張臉。
慘叫都未來得及出口便倒在地上,冰冷的石板隔著一層薄薄的白色褻衣刺激著她的皮膚,疼痛加上冰冷仿佛讓她深處寒冰地獄。
臉色蒼白的姑娘在月光朦朧中如鬼魅般瘮人,她五官扭曲著支撐自己站起來,然而她痛苦的發現自己手臂上還纏著紗布,而紗布下麵的傷痕不用看也知道有多麼嚴重,因為那斷骨抽筋的疼痛太刻骨銘心。
“救命——”
嘶啞的聲音刺耳至極,雲姑娘猛然愣住了,她難以置信的捂住自己破了一個角的唇,剛剛那破布撕裂一樣的聲音是她發出來的?!
然而這些並不算什麼,當雲姑娘捂唇的手指觸碰到臉頰皮膚的一顆,當即她眼眶一紅,淚水順勢而下,臉上坑坑窪窪的觸感宛如剜了幾塊的麵團,她不甘心,她難以置信,她慌張無措,她把哽咽的聲音壓在喉嚨裏,任憑眼淚一串一串往下落。
屋子梳妝台上的有銅鏡,她拚了命的在地上爬動,哪怕胳膊骨裂一般的疼痛,哪怕小腿折斷的痛苦,她用手肘支撐著地麵往前蠕動,終於讓她摸到了桌子一角。
她強硬著撐起自己笨拙的身軀坐在椅子上,銅鏡被月光的朦朧映的銀白一片,銅鏡裏的一張臉足夠把內心堅強的姑娘逼到哭的力氣都喪失,雲姑娘睜大了雙眼去摸自己的臉,那張臉已經完全不能看了,除了五官還能辨認外幾乎沒有一處好肉。
這樣的一張臉還能讓她怎麼辦?
“嗬嗬嗬嗬……”
一個破敗的身體,一張不堪入目的臉。
降雪樓沒有了,親人不要她,朋友離她而去,現在連自己這副皮囊都沒了,她還剩下什麼?
深夜裏女子的笑聲陰惻詭譎,就像從地獄中傳出的哀嚎,悲慘中帶著絕望,沒有一點人活著的開朗,沒有一點女孩子應有的婉轉,嘶啞尖銳的笑聲就像魑魅魍魎的鎖魂之聲。
也許是雲姑娘的笑聲太過瘮人,房間門突然被打開了,一盞搖曳燭燈探了進來,白色的紗裙在地上拖開縹緲的弧度,紗紗聽到動靜就挑燈趕過來,她看著坐在椅子上對著銅鏡慘笑的姑娘頓時心中一顫。
紗紗慢慢走到跟前,貼心地吹滅了燭燈,房間裏太過明亮隻會讓這個驚駭與自己麵相的人更加惶恐,紗紗一直是個麵冷心細的女子,她知道這個時候無論怎麼安慰都是徒勞,隻有自我沉澱自我安慰才是最好的辦法。
“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明天早上我們就要出發去繪亭,一路上會有人為你調養身體,我知道你有武功底子,身體比一般女子要硬朗一些,你配合,我們幫你,不管到繪亭會發生什麼,至少現在我們還有一些時間去醫治你,懂了嗎?”
紗紗盡可能讓自己溫柔一些,但是習慣冷漠的女子哪怕是為了照顧這個可憐的女子也沒辦法太過做作,就這麼硬巴巴陳述了事實後她安慰自己這也算對這個可憐女子的承若了。
“繪亭?”雲降雪黯然的眸子突然一寒。
“是啊,你可是我花了銀子買來的貨物,就算現在看上去是我虧本了,那也不能放棄,萬一我走運也是未可知啊。”紗紗看著雲降雪的目光變得十分詭異,就像盯上花粉的蜜蜂,她其實不敢保證連一個站起來都是問題的女子又拿什麼上繪亭。
不過比起來就這麼殺了這個女子,讓她花的銀子全部廢了,倒不如讓她去試一試,反正到時候是生是死各憑本事,萬一這個女子還留有武功餘力,繪亭翻了本那也算她的功勞,打定主意的紗紗才讓卿繪公子策馬趕來救治。
江湖上混的風生水起的降雪樓樓主又怎麼沒有聽說過繪亭的事跡。
繪亭茶館是一個看起來模式盛大的茶館,茶館隻有晚上營業,不是內部接引的客人是不能進入的,在茶館消費一定金額的客人才有資格進入茶館地下競技場,據說那是一個泯滅人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