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草堆裏嗑瓜子的漢子看了一眼和酒館娘們兒廝混一起的賬房先生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一把瓜子皮全丟進腳邊的土坑裏,嘴裏碎碎念著:“臭不要臉。”
賬房先生肩上挎著肩包,裏邊沉甸甸的,他笑眯眯從包裏拿出一顆碎銀子放進茶館老板娘手裏,幾句甜言蜜語把女人哄得笑不攏嘴,攥著碎銀樂嗬嗬的和賬房先生打情罵俏。
他們這裏是小村子,一年到頭都不見得能見到銀子,三百銅板過一年綽綽有餘,這見到銀光閃閃的銀子疙瘩還不笑開花,茶館的老板娘每年都要和這個‘送貨’的賬房先生見上一麵,她也好奇這個賬房先生是幹什麼,但是她也知道人要活得長久,就不該有多餘的好奇心。
每年經過茶館的馬車裏麵存著不知道是什麼的‘貨物’,據說很值錢,茶館老板娘曾經問過那些‘貨物’是什麼,但是每當她好奇去看一眼的時候就會被賬房先生身邊的保鏢兼車夫攔著,凶神惡煞的模樣簡直要吃人。
“你們這些年走著,工錢也不少,你們哪來那麼好運有這麼一處活計,看看我這茶館,一年到都連個銀葉子都賺不到。”茶館女人把賬房先生給她的碎銀收起來,努力塗脂抹粉讓自己看不出年長的女人一笑便開始掉粉。
賬房先生也就愛她那股子浪勁兒,直接摟住女人的腰往她臉上親:“每年給你的數目隻增不減,沒錢直接管我要,還能少的了你。”
“流氓!”
兩個人你儂我儂完全把茶館喝茶的村民視若無物,蹲在草地裏的漢子把最後一個瓜子嗑完,瞥了一眼還在摟摟抱抱的兩個人,直接去馬車上一坐,靠著馬車車壁打呼嚕。
馬車裏偶爾傳出一陣躁動,漢子直接一拳打在馬車車壁上,裏麵頓時靜謐了。
“好了好了,再不走我那個夥計可要生氣了,今晚之前必須進廬山,到了廬山鎮我就可以拿到五百兩銀子,到時候抽出一百兩給你,你不是看上繡房裏的雲緞了嗎,去買回來多做幾身衣服,寶貝兒,等我啊!”
賬房先生被那一拳砸出的聲響震的直接推開了懷裏抱著的茶館老板娘,笑的一臉猥瑣揮著手朝馬車方向錯著小碎步,這個老板娘也是個尤物,直接朝著賬房先生親了一口喊著:“等你回來。”
村上的人都知道這個茶館老板娘是個寡婦,這個女人剛進門的時候可熱鬧了,人家用村口的大黑驢栓了驢車帶著她繞著村子轉了一圈,還到處撒糖,這種迎親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了,可惜這女人克夫,進門後沒多久丈夫就死了,夫家容不下她,她個性又強,一個女人家家的淨身出戶,就在這村口搭了茶棚,日複一日做著小本生意養家糊口。
賬房先生拱手哈腰走到馬車前,笑的一臉褶子:“強哥,咱走唄?”
“聊完了?”大漢瞥了他賊眉鼠眼的模樣一眼。
賬房先生笑著抓抓腦袋:“嘿嘿,完了,完了。”
再不說完,張強要他玩完。
兩個男人並排坐在馬車上,馬車車門用鐵鎖鎖的嚴嚴實實,隨著強哥甩開馬韁,兩匹大黑馬邁著蹄子晃著身子拉著馬車往前越跑越快。
馬車裏伸手不見五指,抱成一團的姑娘感覺到被推了一把,腦袋直接撞在馬車車壁上,她嘶啞的聲音很艱難的嘀咕了幾聲,然後往角落裏挪動,把自己能縮多小縮多小,她把自己腦袋埋進自己臂彎裏,黑乎乎的臉五官都很難辯出。
“我們這是去哪兒?”馬車裏輕柔的一個聲音打破了靜謐的氣氛。
“廬山。”
另一個聲音回答了他。
“為什麼去廬山?”那個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然而這次沒有人回答他。
縮成團子的姑娘抬起頭顱,她迷茫的看著周圍,她諾諾伸出手,觸碰到一個溫熱的物體上然後猛然收手,然後就聽到一個少年冷漠的聲音:“誰碰我,滾遠點。”
“對不起。”姑娘說了三個字感覺自己喉嚨就像是被刀割一樣生疼,發出的聲音嘶啞滄桑。
也許是這樣的聲音嚇到了馬車裏的人,那個少年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嘲諷和鄙夷:“還是閉嘴吧,難聽死了,髒了老子耳朵。”
然後馬車裏又一次靜謐了,被諷刺生意難聽的姑娘不再說話,靠著馬車車壁怯弱的眯著眼,等待迎接她的未知生涯。
……
客棧門口伸出一顆小頭顱,黑紗蒙麵的小姑娘躡手躡腳往外走,但就在她一隻腳踩在客棧門外土地上的一刻一顆石頭‘嗖’的一聲砸在她腳下,直接把她嚇得一哆嗦,她諾諾抬頭,看著房簷上背著月光站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