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又下著雨,山路崎嶇,一定請不來大夫出診。扶蘇有些擔憂的看著南柯。她的麵頰因高燒而泛起異常的紅潮,蒼白瘦削的麵容十分憔悴。他想著,也許掩藏在她堅強外表下的是一顆柔軟脆弱的心,這不禁要讓人心生憐惜。
他起身,去銅盆裏擰濕了一條毛巾,輕輕搭在她的額上。希望這樣做可以舒緩她的痛楚。
很快,侍婢就送來薑湯和棉被。扶蘇喚著昏昏沉沉的南柯道:“來,喝完薑湯再睡。聽話,喝完了就不冷了!”他扶起她,半靠於懷中,然後接過婢女遞上的碗,一勺一勺,慢慢吹了氣,才將湯汁喂入她的口中。
也許是熱湯下肚,南柯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些,她半眯著眼,吃力的扭頭看他:“是你啊……”她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溫度,她竟然發現自己有些貪心的不想離開。
“噓!別說話。”扶蘇示意她道,“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來,躺下睡一會兒。什麼都不要去想,明日一早醒來,你就會好的……”他輕言細語的哄她睡下,仔細的幫她掖好被角,很自然的順手拂開纏住她臉頰的碎發,然後重新換了塊濕布,搭上她的額頭。
南柯就那樣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睡去。奇特的是,她的心底居然會泛起從未有過的踏實感。隻因為她知道,他就在她身邊。第二日清晨,她終於醒來。想掀被下床,卻發現他正和衣靠在她的床頭睡著。她看了看手中剛從自己額上取下的濕布巾,難道他昨夜就這樣照顧了她一宿?!原本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原來昨夜她心底那溫暖的感覺真的是來源於他。
扶蘇的睫毛眨動著,一下子醒來,抬眼看她已經坐起身,他便伸手向前探上她的額頭。她身體陡的一凜,敏感的本想推開他的碰觸,卻發現他隻是單純的要試她的體溫。
感受到指下傳來的正常溫度,扶蘇咧開嘴笑道:“你的燒退了。不過,還是要多注意休息!”
他叫來婢女,服侍她洗漱。
“你去哪裏?”南柯瞥見他正欲出門。
“我去小睡一會兒,稍候還要巡視父皇的軍馬場。”扶蘇停下揭簾的手,道,“你今日不用跟著我,好好休息。”
她看著簾布半敞半合之間,白晝的光從外麵的世界亮堂堂的湧進來。他就那樣立在半明半暗的光影裏,有一種頂天立地的英武之姿,卻又藏著一抹濃的化不開的憂鬱。午後,她閑來無事,便想要出去走走。沒想到,隴山的氣溫真的很低。相較而言,輞川冬天的冷則顯的秀氣許多。此時陽光淡淡的照在身上,卻也不覺得暖和。幸好她隨身加了件棉夾小襖,那是早上他差人送來的。突然有感於他的細心。
飲鳳別館建在背靠山林,麵朝湖的避風處。那湖麵早已零散的結了些許薄薄的冰,象隔了輕紗的煙籠,又如北國的碧玉,淺淺的透著幹淨的翠。
已是入冬時令,那原上的草色是深淺不一的黃綠。點點霜露經由陽光洗禮,微微的開始散去。牧民的白色帳篷零星的點綴其間。
耳畔是呼呼的北風刮過,還夾雜有陣陣空曠的馬蹄聲。南柯回身望去,遠遠的,便看見一隊人馬馳騁而來。靠近了,才看清領頭男人的臉,是他!是扶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