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恨朕?”雍正歎了口氣,眼中卻是一片苦楚。“一個心如死灰的人,恨與不恨,已經沒有意義了。”洛靈說完不再看他,轉身出了靈堂。
門外的侍衛們立刻圍了過來,攔住了洛靈的去路。“讓她走。”雍正回過頭,無力地揮了揮手。侍衛兩相閃開,讓開了路。洛靈神色一鬆,抬步就走。“洛靈!”
洛靈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好好當你的皇帝吧!”說完繼續向府外走走。雍正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緊緊攥住了手中的佛珠。
七日後,在雍正的安排下,果親王允禮親自送和碩敦恪公主玉穗兒的靈柩往科爾沁,和她丈夫多爾濟合葬。允禵自玉穗兒去世後一直病著,出殯當天,他也沒去。
夜裏,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不放心允禵,想去他屋裏看看,結果發現他不在屋裏,忙到院子裏去找。遠遠地,看見王府後院有一團忽明忽暗的火焰,似乎還有個人影。
她走上前,看到允禵正蹲在那裏,一頁一頁的從書上扯下書頁扔到火裏。火光映照下,允禵的臉幽暗不明。伊爾根覺羅氏走到他身側,和他說起允禮送玉穗兒靈柩出城的事。允禵默默的聽著她的話,眼神始終是空洞的。
伊爾根覺羅氏道:“公主的封號雖然沒有再升,但一切都是按固倫公主的葬儀來安置,去往科爾沁這一路,每一個驛站都要停靈祭奠公主。”允禵仍無動於衷。伊爾根覺羅氏見他目光晦暗,卻毫無悲喜之色,心裏一痛,知道哀莫大於心死,歎息一聲。
伊爾根覺羅氏俯下身凝望著他清瘦的臉,幽幽道:“您不說我也明白,公主這一去,把您的心也帶走了。”允禵仍不說話,眼神中卻有了一絲淒楚,手裏卻不停下,一頁一頁的撕著書頁扔到火裏。伊爾根覺羅氏這才注意到他臉上有淚痕。
允禵想起玉穗兒臨終前纏綿不舍的情狀,心裏悲痛不已。“這些都是玉兒喜歡讀的詩集。”他終於開了口。伊爾根覺羅氏動容道:“能活在您心裏,公主可以含笑九泉了。”她凝望著允禵的臉。允禵想起他和玉穗兒幾十年沒有結果的苦戀,如今伊人已逝,一切仿佛大夢一場,心痛難言,微微咳嗽起來。伊爾根覺羅氏忙拍了拍他的背。
見允禵將一個紅色的荷包扔到火裏去燒,她微微吃驚,忙道:“這不是公主送您的荷包,怎麼燒了?”“這是我出征去西北時,玉兒繡的平安如意荷包。如今她走了,讓這荷包陪著她去吧。”允禵看著那精致的荷包在火焰的灼燒下逐漸失去了鮮豔的色澤,終於化成一團灰燼,眼眶再次濕潤起來。想到和心愛的人永遠不能再見麵,餘生隻能生活在對她的思念和無盡的回憶裏,不由得他不哭的傷心欲絕。
伊爾根覺羅氏自髫齡便在允禵府裏,陪伴他多年,從來未曾見到他有過如此哀傷失落的神情,不禁也跟著難過,拿帕子輕輕的拭著眼角。“要不是您病了,真該去送她一程。”“可意……”允禵淒楚的側目看了她一眼。伊爾根覺羅氏聽到他忽然叫她的小名,心裏一熱,動情道:“我跟著您都二十多年了,您的心意我怎麼會不明白。”
想到玉穗兒獨自忍受七年的分離之苦,最後淒涼的死去,允禵知道這心痛永遠無法彌補。“玉兒不喜歡人去送她,她不喜歡看離別的場麵。”他喃喃自語,想著往事,望著書頁在火種紛飛跳躍,傷感之情充斥胸臆。伊爾根覺羅氏一直默默的陪著他,一刻也不忍離去。
恍惚間,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白茫茫的大地幾乎和天際連成一片,年輕的他和玉穗兒手牽著手走在風雪裏。
“十四哥,你慢點兒,等等我。”
“留神,別摔了。”
雪地裏的腳印很快被雪覆蓋,兩個身影也漸漸消失,最終和冰雪世界化作一片茫然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