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失神的望著她,心中悲苦,“你皇阿瑪快不行了……好多事兒,來不及交代,時間卻已經趕不上了。”玉穗兒聽了這話,傷心欲絕,抽泣起來。“老十四趕不及回來了。朕等不到他回來。”康熙無限愁苦的說。玉穗兒怔了怔,“我給十四哥寫信,讓兵部八百裏加急,叫他回來。”康熙苦笑一聲,看著她:“傻孩子,來不及了。除非他插翅,現在就飛回來。”
玉穗兒看著他,見他神色間頗為無奈,勸慰道:“您也不要這麼悲觀,過兩天,您身體就好了。”康熙轉了話題道:“你四哥生了個好兒子,弘曆那孩子朕喜歡。”玉穗兒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心裏一沉。知道康熙怕胤禵趕不回來,自己就已經駕崩,京裏會大亂,不得不臨時改變主意,想傳位給胤禛。
康熙見她目光晦暗,似是非常傷心,猜到她心中所想,歎息了一聲卻不說話,心想:你哪裏知道,朕就算不傳位,皇位也落不到胤禵頭上了,這麼些年過去,朕給了他這些磨練的機會,他終究還是沒有鬥得過胤禛。朕原本以為自己還能多活幾年,誰知大限這樣突如其來。如今不傳也得傳,傳了,些許還少些殺戮。
玉穗兒仍在抽泣,康熙緩緩從手上褪下一枚玉扳指,顫抖的抓著玉穗兒的手塞到她手裏,哀傷道:“拿去拿去,這是世祖皇帝臨終時賜給朕的,你收好了,將來……”他咳了一聲,半晌說不出話,玉穗兒拿了茶給他,他喝了一口,氣息微弱,勉力道:“將來,總有人要靠著它救命。你四哥什麼都好,就是督己甚嚴,對別人也不寬待。本朝沒有免死金牌,丹書鐵券也隻能賞給有軍功的鐵帽子王,你哥哥們不夠資格。”
玉穗兒泣道:“這時候了,您還想著他們,他們可沒想著您,整日盯著的就是皇位。”玉穗兒見康熙都已臨終,還惦記著那群兒子,忽然生出一股不忿,覺得哥哥們個個可惡,一改往日的溫柔,指責起他們來。康熙其實心知肚明,然而虎毒不食子,他對人一向寬厚,隻罰不殺,最不願見到骨肉相殘的慘事。當年擒鼇拜,也隻是關,沒有殺。對廢太子胤礽也是如此。
父女倆相對無言,康熙歎息一聲,見窗外已經泛白,知道天快亮了,他想坐起來看看朝陽,卻再也沒有力氣。意識到大限將近,他滿心憂傷。“你一宿沒睡,去睡會兒。”康熙向玉穗兒道。玉穗兒本不肯離去,但康熙向她揮揮手,她隻得依言退了出去。
接連幾天沒有好好休息,她困的深了,一直睡到黃昏時。醒了以後,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匆匆趕往清溪書屋。得知康熙已經下令在病榻上下令召見重臣和諸王貝勒,玉穗兒走到清溪書屋外,向魏珠吩咐了幾句,同時傳康熙口諭,調撥大內侍衛嚴守清溪書屋,任何人沒有旨意不得上前。魏珠也有所察覺,趕忙奔走而去。玉穗兒遙望西北,歎息了一聲。不一會兒,王公大臣和諸皇子陸續進暢春園來。
“他們都到齊了嗎?”康熙奄奄一息的問玉穗兒。玉穗兒道:“四哥和張廷玉都還沒到。”“再等等……玉兒,你過來——”康熙顫顫巍巍的向玉穗兒伸出手去。玉穗兒坐到床邊,望著父親彌留之際的病容,心中大慟,目不忍視,側過臉拭淚。
“你皇阿瑪當了六十一年的皇帝,可謂前無古人,朕這一生文治武功皆出類拔萃、無愧先輩,原本無憾,唯有晚年被你這些哥哥們鬧得不得安寧。如今大限將近,朕終於可以休息了。”康熙長歎一聲。
玉穗兒忙道:“您別說這樣的話,我心裏難過。”她垂首拭淚。康熙失神的望著她,勉強一笑,“人誰無死,聖人亦不可免,不必哀傷。朕去後,隻怕還要鬧上一陣子。朕知道,無論誰做了皇帝,他們都不會為難你。你……你答應朕,在他們兄弟間盡力……盡力斡旋,不要使他們手足相殘、釀成慘禍。”玉穗兒點點頭,心痛如刀絞。康熙咳嗽幾聲,形容枯槁,虛弱道:“你四哥應該到了,去叫他和隆科多進來。其他人不得……不得踏入暖閣,你拿著朕的劍去,去……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