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靈麵色沉靜,上前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福:“四王爺吉祥。”胤禛抬起頭,滿眼的驚痛:“你非得如此嗎?”洛靈半蹲著身子,倔強地不肯起身,胤禛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上前一把拽了她起來:“你有氣、有怨、有恨就說出來,犯不著這樣。”洛靈微微一笑,掙開他的手,繞過他到桌旁站定:“奴婢怎麼會氣,無氣就更談不到怨和恨,奴婢倒是忘了恭喜王爺新婚之喜,還要請王爺不要見怪。”
“洛靈——”胤禛泄氣地看著她的背影,輕聲道:“我去求過皇阿瑪,讓他成全我們,可是皇阿瑪沒有恩準。”“奴婢知道。”洛靈道:“皇上跟奴婢說過。”“那你為什麼還……”“奴婢說過了,沒有氣,更沒有怨和恨。奴婢隻是沒想到,皇上前腳剛不同意,四爺後腳就開始物色別的侍妾。”
胤禛上前扳過她的肩膀,低吼了一聲:“不許再說奴婢!”洛靈望著他眼中的憤怒,突然也感覺到他的無奈和不甘,可是想著康熙的叮囑、對胤禩允諾,以及與他新婚的年氏,洛靈強忍著心酸,輕歎了口氣:“緣盡於此,就不要再執著了,四爺,放手吧。”
胤禛手上加力,疼得洛靈忍不住皺了下眉:“緣盡?怎麼個緣盡法兒?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誰都不要理誰了?”“四爺是主子,我還沒那麼大膽子。”“你就不能……”“不能!從你娶了年氏那一刻起,就再也不可能了。”洛靈冷冷地看著他,大聲地說出了這句話。“為什麼?”胤禛不甘心的問,明知道那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難道四爺能違抗皇上的旨意嗎?”
胤禛一下子愣住了,放開了她。他不能,就是這件事,他永遠不可能。洛靈擦了擦奪眶而出的淚,轉到桌旁,才發現桌上是她出門之前寫下的那句話和胤禛的那塊手帕。洛靈猶豫了片刻,從腰間取下了那隻白玉蝴蝶,連同手帕一起遞給了胤禛:“四爺。”
胤禛掃了一眼,隻抽走了那方手帕,玉蝴蝶落在地上,應聲而碎。洛靈的心隨著玉蝴蝶的破碎劇痛了一下,她忍不住緊緊按住了胸口。胤禛兩眼緊盯著她蒼白的麵容,半晌,才道:“我娶年氏是為了安撫四川巡撫年羹堯,絕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靈兒,我們不是沒有可能,你等著吧。”說完,胤禛再不看她,拉開房門快步走了出去。洛靈看著他走出房門,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地湧了出來。
和胤禛就這樣緣盡,讓洛靈感到一種錐心刻骨的痛,可是她無可奈何。她終於體會了玉穗兒那時為什麼會說,人生最難捱的苦不是生死相別,而是明明都活著,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彼此的距離越來越遠,永遠也無法相守。
淅淅瀝瀝的秋雨下了一日又一日,洛靈撐著傘站在蘭藻齋的院落裏,遙望著院中巨大的海棠樹發愣,想起玉穗兒住在這裏的歲月,那些歡樂憂傷的日子,如今隻剩她一人孤身在這偌大的皇宮裏,無依無靠。一樣心情,兩處閑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她也常常站在皇城的角樓遙望南方,那是她夢裏的故鄉,如今也隻剩點點斑駁的殘片。在這樣冷落的秋日,灰蒙蒙的天空下,空蕩蕩的院落裏,不禁有一種落淚的衝動。
“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裏?”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洛靈忙拭了淚回頭一看,是胤禵。“和你一樣,想念一個人而已。”洛靈直言不諱的說。胤禵望著院中那棵海棠樹,不無感慨的對洛靈道:“這棵樹,是那時我和她親手種的,如今快十年了。”洛靈道:“日子過得真快,她離京也好幾年了。”兩人望著蘭藻齋景物依舊,主人卻早已離去,心中均傷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