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處無怨尤(上)(2 / 2)

胤禵望著她,忽然“哎呦”了一聲。玉穗兒忙了句“怎麼了”。胤禵歪了歪身子,忍痛笑道:“坐久了,挨打的地方疼了。”他本想說屁股疼,但想到玉穗兒畢竟是姑娘家,和她說屁股疼似乎不雅,便隱晦的換個了詞。玉穗兒瞧了一眼,捂住嘴一笑。

“我挨了打,你還笑!”胤禵故意道。玉穗兒撅嘴道:“從小到大,你又不是第一次挨打,大大小小挨過好多回了。有一次你使壞在四哥的帽子裏放了一隻馬蜂,害得他被馬蜂蟄的頭上腫了好幾個包,德妃娘娘怎麼罰你來著,不是拿藤條把你的手心都打腫了。”

胤禵想到此處忍不住放聲大笑,這一笑又牽動了傷口,肩上的傷又有血洇了出來,玉穗兒忙按住他,“別笑了,仔細傷口又裂開。”胤禵握了她手,道:“我早上起來就想,誰會第一個來看我。果然是你。”玉穗兒笑笑,“昨兒不是九哥十哥送你回來的嗎,這會兒隻怕他們已經辦差去了。”“你怎麼知道是九哥十哥送我回來?你看見了?”胤禵仍是不忘這事。玉穗兒知道說漏了嘴,也不辯白,隻低頭一笑。

司藥小太監端著藥碗進來,胤禵聞到那味道,就皺了眉偏過頭去。“拿走拿走,我不要喝這苦藥湯子。”小太監看了玉穗兒一眼,玉穗兒接過藥碗,向那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退了出去。

“你快別別扭了,良藥苦口。”玉穗兒端著藥碗勸道。“我受的是外傷,又不是內傷。擦點傷藥就行,喝這個苦藥幹嘛。”胤禵仍皺著眉。玉穗兒跪坐在床邊,“你自小便是這樣,生了病就怕喝藥。你再不喝,我可要灌了。”她示威的把碗擺到他麵前。胤禵道:“你要是當大夫,病人得被你折騰死。得,你照著我脖子再來一刀,直接從脖茬對著腔子往下灌。”玉穗兒戳了他腦袋一下,“盡是胡說。”

她眼珠轉了轉,笑道:“我來的時候看到有個很漂亮的小丫頭,不知道是叫可心還是可意,站在你屋外張望了半天也不敢進來,這會兒沒準還在外頭望穿秋水呢,我去叫她進來。”“嘿,你這丫頭!”胤禵笑嗔一句。玉穗兒哈哈一笑。胤禵歎道:“怎麼什麼事兒你都笑得出來?”玉穗兒瞥了他一眼,嘀咕道:“不笑,難道要哭?為那倆丫頭我就哭,得哭到什麼時候。”

見藥要冷了,玉穗兒忙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裏去,“你幹嘛呀?”胤禵硬著頭皮還是咽了下去,果然苦的不得了。玉穗兒也不答話,一勺一勺的隻管喂,胤禵嗆了一下,咳了半天才好,埋怨道:“你這是治病還是要命啊。”

玉穗兒忙放下碗,拿帕子替他擦了擦,小嘴一撅,道:“人家是怕藥冷了,你更喝不下。我長這麼大,除了皇阿瑪,還沒伺候過誰呢,你別不識好。”胤禵捂著腦門,一副哭笑不得、無可奈何的樣子。玉穗兒笑了笑,端起藥碗繼續喂他,動作比剛才溫柔了許多。見胤禵把藥喝完了,她才滿意的把碗擱在一邊。

“今兒早上在禦花園中皇阿瑪說要讓我嫁了,最遲也是明年開春。科爾沁那邊催了好多回,太後鬆口答應了。”玉穗兒說到這裏,神色黯淡下來。胤禵聞言一怔,緊緊握著玉穗兒的手不放。“你幹嗎使這麼大力?”玉穗兒轉了轉手腕子,胤禵這才鬆了手,仍是沉著臉看她。“你別這樣,遲早的事。我現下跟你說的意思就是,你別再惹皇阿瑪生氣,否則我去了科爾沁都不安心。”玉穗兒瞄了他一眼,兩兩相望,見他神色淒然,心裏也不免惆悵。

自那次胤禵去乾西五所探望玉穗兒之後,兩人一直刻意避免談論這個話題,但其實彼此心裏都明白,有些事不可避免總會發生,緣盡時,任誰都阻止不了。這都是命……是命,就得認命,不認命的下場不僅是不容於宗室,很可能是玉石俱焚。

“我都記在心裏。”胤禵黯然一笑,心裏淒楚,表情卻是淡淡的。“納蘭公子有兩句詞我最喜歡,沉思往事立殘陽,當時隻道是尋常……人生若隻如初見……你記得就好。”玉穗兒微微一笑,表情中蘊含無盡的話語,卻隻說了這麼一句。胤禵心中默念那幾句詞,竟有些癡了……

玉穗兒望著他黯然神傷的樣子,心裏不禁有一絲憐惜,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低頭在他眉心忘情一吻,隨即飛快退了兩步。大概是被自己的大膽舉動嚇到了,她仿佛受了驚嚇的小鹿似的跑了出去。胤禵勉力坐起來望著窗外她遠去的模糊身影,捂著肩上仍在嘶嘶疼痛的傷口,緩緩闔上了眼睛,卻怎麼也撫不平心裏的傷。

玉穗兒擅闖宗人府,康熙雖然沒有深究,但為了不使朝臣非議,還是懲罰了玉穗兒,將她由固倫公主降為和碩公主。另一方麵,禮部也開始準備她的婚事,德妃出了主意,讓玉穗兒的夫家在京城建一所府第,公主嫁過去之後,便可有一半時間住在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