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佟國維的大帳出來,兩人沒有即刻回自己的大帳,在駐地中信步走著。兵丁的大帳裏不時傳來一陣陣賭博的吆喝聲,胤禩聽到之後不禁皺眉,隨口吩咐一個站崗的兵卒:“讓他們小聲點兒,皇上心裏正煩著呢。”他看了胤禵一眼,見胤禵正沉思,便道:“十四弟,騎馬出去遛遛如何?”胤禵知道他定有要事相商,點了點頭。
兩人騎馬行至一處山崖,不能再前行,胤禵望著天邊月朗星稀,遠處巍峨的群山連綿起伏,暮色中那片未知的世界好似吞噬一切的妖怪,再低頭看蒼茫大地上隻有駐地的點點燈火,一種登高傲視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揮著馬鞭直指前方,向胤禩道:“八哥,不能再猶豫了。我可聽說大哥和鄂倫岱他們已經蠢蠢欲動了。”胤禩微一頷首,淺笑道:“佟國維的話你當真聽明白了?”胤禵點點頭,有些不服氣,“有什麼不明白的,他的意思是,仿效鄭伯,待對方怙惡不悛、惡貫滿盈時,才大興問罪之師,如此事半功倍。”“大哥喜歡出風頭,咱們便讓他出好了。”胤禩插了一句,胤禵疑惑的看了一眼,心中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胤禩淡定的望著遠方,低語道:“在這種時候,鋒芒太露,隻會成為眾人的靶子。皇阿瑪對太子感情尚深,除非——”“除非有突發事件,讓皇阿瑪大為震怒。”胤禵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我有個一箭雙雕的計策,八哥看好不好?”他在胤禩耳邊低語幾句。胤禩臉色一變,驚訝的看著胤禵。胤禵笑笑,“八哥是仁善之人,聽不得這些血光之事,這事兒,交給我辦好了。”他策馬回頭,往駐地而去。胤禩忙追過去,低聲勸道:“這一計太過凶險,必須謀定而後動。十四弟,稍安勿躁。”胤禵嗯了一聲,回望他,“八哥說的是,這事務必要細細商量了,不能草率而行。明兒我請九哥、十哥過來,咱們再商量。”
回到駐地,夜已深,眾人皆已睡去,四處悄然無聲,隻有巡邏的侍衛警惕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胤禵向十八阿哥的大帳看了一眼,“我去看看十八弟。”胤禩望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便往自己大帳去了。
十八阿哥的看媽和養娘正打著盹兒,聽到腳步聲靠近,忙站起來迎接。胤禵悄悄進帳,示意她們不必多禮。“你們去睡吧,這樣邊看著邊打盹兒,也沒什麼用處。”看媽和養娘聽到這話,領命退了下去。
胤禵走到十八阿哥床邊,看到玉穗兒半靠在氈墊上,似乎已經睡著了。“玉兒——玉兒——”他輕輕叫了她兩聲,見她依然未醒,顯然是多日來連天連夜的看護十八阿哥,休息太少困得深了,熬不住睡熟了。十八阿哥睡的正實,不時像小貓一樣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胤禵替十八阿哥壓了壓被子,看著他紅紅的小臉,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鷙之色,心想:十八弟,皇阿瑪待你不薄,隻可惜你的福份兒太薄,竟生了這麼場大病。
他暗歎一聲,目光由十八阿哥轉向玉穗兒,看到她沉睡的倦容,眼神才溫柔起來,不複剛才的冷峻。帳中隻有一點微弱的燭光,一陣風過,蠟燭的最後一絲光亮也熄滅了,隻剩青煙一縷。皎潔的月色透過帳篷的縫隙照下來,玉穗兒未施脂粉的臉上發出柔和的清輝,皮膚白的透明,頭發也不像平時那樣梳的整齊,掉下來一縷掛在腮邊。胤禵輕輕地替她拂去亂發,憐愛的看著她。隻見她的嘴角忽然動了一下,像有一絲淺笑掛在唇邊。“不知道又夢見什麼了。”胤禵心道。他俯身在玉穗兒柔嫩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把她抱到床上,讓她睡在十八阿哥旁邊,替她蓋好毯子之後才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