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想不好,為何自己會變得如此低賤。
慘白的日光落在大牢門前的石階上,嘉言沒有打擾他們,亦沒有再多看他們一眼,剛才如何來的,她現時就如何回去。
隻是手中還有件鶴氅沒送給他。
她立到石階上,思慮一會兒便將它托給了獄吏,讓他替自己送進去。
洛忠本還在與帕莎曼忘我地調情,眼見獄吏送進來一件他留在嘉言房中的衣裳,霎時,他渾身的歡樂在這一刻被打斷了。
“誰送來的?”他趕忙喊住想要離開的獄吏。
那獄吏漫不經心道:“哦,就一個...呐,跟她長很像的娘子。”他指向帕莎曼,似乎這時才發現令人驚歎之處。
洛忠與帕莎曼當即反應過來,忍不住對視一眼,然而兩人心裏懷揣的卻是完全不同的情緒。
“快!放我出去!”他一想起董嘉言,便再也顧不得帕莎曼,立馬鬆開握了她細腕的手,轉而去掰動困鎖格子門的鐵鏈。
但是獄吏卻言道:“這不行,你還沒辦過手續,呐,這位娘子跟我去太爺那兒一趟,敲個印子回來就行了。”
帕莎曼原本溫情脈脈的眼神又因他的舉動而變得哀怨四起,很快恢複了來時的神色,不再對誰多說一句話,竟是頭也不回地跟著獄吏走了。
休養在歌樓中的衷瑢也是這會兒才醒,她起身時不見守候整夜的雲長天,雖然明白他去宮裏執勤了,但仍不可避免感到某些失落。
好在梁又夢正巧端著吃食進到房中來,她見衷瑢半坐在榻上略顯迷茫與迷蒙,心知她這是思念夫君的症狀,於是趕忙進到暖烘烘的裏屋,將她喚清醒道:“你快去洗漱洗漱,我等會有筆賬要和你分。”
“什麼賬?”衷瑢立時好奇起來,本來渙散的視線一下子聚攏到梁又夢的臉上。
梁又夢臉上掛起笑,斂了裙袂坐在榻沿,仔細與她說起問筠山的事,解釋了半天才讓這小娘子明白,原來問筠山均分到了她們倆人手上。
“什麼時候的事?”衷瑢自然要問,心上好奇莫不是德爺她...
“是我自己向二哥求來的。”梁又夢看著她的神情,頓默了片刻,這才如是回答她。
兩人在桌上鋪好算盤與筆墨紙硯,劈裏啪啦撥了一陣,理清楚了各種票據後,梁又夢用食指在某排字上畫著圈,向她征詢道:“就這個數,今年問筠山收成兩千貫,除掉繳出去的稅收五百貫,還剩一千五百,付清茶莊裏用人用事的花銷,還剩一千三百貫,二哥那邊分去七成,湊個整就是九百貫,最後那四百,你我各一半,沒問題了吧?”
沒是沒問題,不過衷瑢看著原來的兩千貫被克克扣扣,分到自己手上竟隻剩了那麼點,不管怎樣,她的心裏還是有些不滿足的。
梁又夢察她神情時,能輕易嚼出她的所思所想,因此心下不免要笑她,但嘴中還是給她留了點安慰:“嫌少?不少了,去年的光是繳稅就去了七百貫。”
衷瑢聞言略有些被看穿心事的尷尬,她忙辯解道:“沒沒沒,反正是不勞而獲的東西,就是隻有一枚銅板都算賺了。”
“瞧你,有什麼不滿就大聲說出來,反正這裏也沒別人,你跟我說,我還可以和你一起罵兩句。”梁又夢動手收拾起桌上的雜亂時,笑言道。
衷瑢得她諒解,心情也放鬆起來,無聊間動手幫她一起整理,隻是在視線東瞟西瞟的時候,瞄到她今日的穿著,未免又要將一顆火熱的好奇心激燃。
梁又夢今天的裝束有些樸素,一身深沉的艾青色,連頭花都是小小的一朵,跟往常的簡約雖相似,但多了幾分不同。
正好她們因為各自的事而沉默著,衷瑢便趁這段空檔問起來:“誒,你今天怎麼穿成這樣?”
這話問的漫不經心,但是聽的人卻因此停下了動作,繞在梁又夢周身的氣場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衷瑢不知自己問到她什麼難處了,一時間也跟著不安。
幸而梁又夢隻是沉鬱了一小會兒,片刻後便恢複了狀態,她衝衷瑢勉強打起微笑,說道:“昨天你昏睡的時候,我在樓裏遇到了一位塞外猛士,他與德爺交集頗深,對她也是情有獨鍾。不過你也知道現在對外宣稱德爺已經死了,連二哥也被騙了進去,所以這位猛士想拜托我,在他回塞外之前,帶他同去祭拜一回德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