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很明白,但是洛忠不想聽懂,與他說話聲音也低了些,讓衷瑢不覺自己湊近了窗欞,以致古琴的邊角擦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咚”,還夾雜著絲絲顫抖弦音。
屋裏的人聽到動靜,立馬斷了交談,更聽洛忠呼喊道:“誰在外邊?”
衷瑢心裏尷尬著,不想攪進男人的世界,趕緊低下頭抱緊古琴碎步往回跑,哪知在拐角處撞上心不在焉走來的梁又夢,兩人一對眼,就從對方的眸子裏看出各自的情緒,均停下腳步,竟然同時問道:“你怎麼了?”
話音落下間,她們笑起來,對這種心有靈犀感覺很暢快,倒是後邊追來的洛忠遠遠觀望一眼,便又回房去,向雲長天說道:“剛才是你那位。”
提起衷瑢,雲長天胸間還有些悵然在,今天早上愣是撇下自己往三斟曲彈琴助興去了,雖然她不是第一次這麼無情,雲長天也能漸漸容忍,但總歸是抓不穩這女人的不安還在隱隱作祟。
“別去管她,想起來就煩。”雲長天露出的臉又埋進臂膀裏,這次換他不順心。
洛忠伺機報複道:“你也會說煩,那要不我給你出個主意?梁又夢不是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嗎?你收了她,權當刺激一下衷瑢,這樣往後她也能意識到你的好,再也不會出去與何音那廝混一道了。”
這話說的雲長天心裏緊巴巴的,他對梁又夢的感覺不像對衷瑢,也不像對其他女人,可能覺得她利用價值太大因此有些敬畏感和些許依賴感在滋長。
洛忠見他沒反應,又講道:“又夢有什麼不好,我看看比衷瑢強多了,你會娶哪個完全是先遇著誰的問題,要是先見著梁又夢,怕衷瑢現在連你衣角都扯不到。”
“照你意思我遇著董嘉言比她倆都早,還要娶她了?”雲長天終於出聲,卻殺得洛忠無言以對,又差點惱羞成怒。
“我這是替你著急,你也不想想衷瑢嫁過來半年多了,肚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怕是撒不下種的體質,你看你又不去碰其他女人,再過幾年,等我兒子女兒成群了你還是孑然一人。”洛忠忍下情緒,惡意為他洗腦道,“想想都替你不值,嘉言不嫁我,至少還有個帕莎曼在,你呢?”
雲長天再次沉默,他也想過這個問題,但僅放在心裏,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掏出來苦惱苦惱。
家中的花園一般都很安靜,這剛好給衷瑢和梁又夢騰出說話散步的空間,特別是一排參天古樹下,又是這麼陰涼涼的天,在葉瓣間周旋過幾圈的風從枝頭滑落到衷瑢衣襟上,柔軟的麵料微微飄搖,讓她呼吸都順暢很多。
說起今早在三斟曲裏見到的景象,衷瑢心間還是替何音失落,便輕歎道:“現在花街上的歌館跟新筍似的冒出來,隔壁也開了一家,叫什麼紅妝樓,名字俗氣不說,我到裏邊去打探過,哪是什麼歌館,整一個窯子。”
“所以生意還是不好了?都開張一個月了,再這樣下去,連本都收不回來。”梁又夢呢喃著,她視線隨風飄搖到天空,腦筋卻還在極速轉著,俄而想不到好法子,便停下腳步,說道:“趁天還亮著,我先去那樓裏打探打探,看看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話畢,與衷瑢揮揮手,腳下纏風地飛步走了。
繁榮錦盛的花園裏還剩衷瑢一人獨自抱琴漫步,她一個甚是無聊,手腳都酸,看到前邊是自己經常去的那片假山池塘,便想著往那裏坐會,歇歇。
隻是剛走近假山,一聲女人的尖叫和“噗通”落水響動便如觸及她神經的閃電,將衷瑢驚醒不說,更是有預感的警覺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沿著池邊繞過半圈,便能見著池裏赫然浸著個女人,細看似乎是董嘉言,她的手腳還在掙紮,顯然剛才的落水聲就是由她傳來的。
衷瑢一驚,放下手中的琴剛要彎腰跳下去救人,卻聽頭頂假山上邊有人喊道:“來人呐!殺人了!”
回身仰頭去看,她覺這人有些眼熟,愣一下才想起,這不就是當時被冤枉吞了自己一箱銅板的家丁嗎?
附近圍過來的家人速度也是快,快到衷瑢還站在池邊時就有大批的家丁丫鬟來了,均對她指指點點,沒誰要去救人的模樣。
衷瑢管不得這麼多,趕緊跳將下去把嘉言帶上了池邊,壓出她嗆進的水,不斷喊著她的名字。
問詢趕來的洛忠與雲長天撥開人群見到兩個水濕的女人,向家人憤憤問道怎麼回事,在場的家人慢慢地抬起手,指著衷瑢說道:“我們剛好經過,就看見月娘站在岸上,董家娘子落在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