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章 月輝明(2 / 2)

衷瑢經不起這種衝擊,顧不上嘉言的反常,腦袋一空就跪坐到他身邊,伸手想去觸他臉,然而他麵頰上的血痂跟萬裏長城一般,還有他赤著的上半身,落了密密麻麻的鞭痕,渾身上下竟沒一塊好皮可以讓她碰的。

“雲長天。。雲長天?”她心裏、身上起了另一種恐懼,太害怕就這麼失去了他,可是現在能做的也隻有試著喊他名字,她連這男人是否還有氣息都不敢去確認,她隻想讓他親口回應自己,他若不能說話,就是動一動手指、眼皮都好,隻要讓她知道他還活著就好。

“雲長天,你醒醒啊。。”衷瑢難受地痛哭出來,一雙手伸在半空裏抖得厲害,可他還是那樣,緊皺著眉癱靠在牆上,才剛那一連的痛苦呼聲仿佛不是從他身上滲出一般。

洛忠站在外邊,思忖幾許才安慰道:“你放心,他沒死,讓帕莎曼擊暈了。”

衷瑢管不了是誰,見不到雲長天回應,雙手撐到地上挪轉身子過去向洛忠問道:“是不是德爺下的手?”

他點點頭,望著她的神情有些無奈,又聽她泣不成聲的問題:“他是為了救我才去的公主院嗎?”

一旁的帕莎曼無情道:“自然就是,他讓那瘋女人折磨的最慘的時候都不忘維護你。”

洛忠知她夠痛苦與自責,衝帕莎曼訓道:“你夠了,我們家的事你多什麼嘴。”這話讓她沒少慪氣,於是帕莎曼也不管了,幽怨地盯著洛忠起身,丟了他們獨自往神壇去尋貢品填肚。

衷瑢心裏已是亂成一片廢墟,雲長天的慕亦讓她不光自責,更是迷茫。

為什麼對她甚是關心的德爺會如此凶殘對待雲長天?

那麼她也便要開始懷疑,德爺先前是否隻是在利用自己?從公主院出來時這女人的解釋聽起來那麼無奈,無奈自己受大公主遣令來對他用重刑,隻是現在看來,這份無奈多少是摻雜了德慕亦個人的仇恨在裏邊吧。

因著帕莎曼下手並不重,雲長天這會兒讓兩人的對話引出了夢裏的幻境,慢慢地又開始透起痛苦的喘息,一聲一聲都是刀子紮在衷瑢心上。

“你醒了。。”她爬兩步挨到他身邊,見他還睜不開眼睛,小心去尋他的手來握,但是那雙大手上都纏著碎步條,已經蘸飽了鮮血,漲鼓出來,讓她看著頭暈目眩,胃裏更在翻江倒海。

洛忠聲音又低沉了多分,提醒道:“你別去碰他手。。”

“他的手怎麼了。。”衷瑢將視線移到了雲長天微顫牙咬的臉,實在忍不住才將指腹點觸到他鄂下一片完好的皮上。

雲長天對她的觸碰有了感應,掙紮著微微撐開了眼皮,那喉間的喘息也漸漸泛起聲調:“衷。。”他隻能說出一個字,可是卻不放棄,仍然拚命從渾亂的氣息中擠出瑢不像瑢的字。

“是我。。”她垂下頭哭得肺不斷抽搐起來,心裏的那些疼不斷往外泄,差點也讓她斷了氣。

他轟隆作響的耳朵裏聽不到外麵的任何聲音,可心上人的哭聲多麼清晰啊,讓雲長天暫時管不了自己的傷,一點點抬起手臂將她攏進到了胸膛裏。

不管何時何地,將她護在身邊他才能徹底安下心來,也隻有她衷瑢安穩了,他身上心上的傷才能愈合的快一些。

“你。別。哭。。”雲長天的手臂稍微收緊一些,好讓她感知到自己模糊的話語要傳達的安撫。

哪知她哭得更加斷了心腸。

洛忠不想再看下去,衷瑢倒是見到雲長天了,可他的董嘉言呢?她又去了哪裏?

神壇前的帕莎曼聽那女人哭聲有些心煩意亂,剛塞了滿嘴的糕點本來就咽不下去了,她朝洛忠去看,更是心虛得很,也不曉得如果讓她知道董嘉言被自己殺成重傷,這男人會不會也持了刀來尋她複仇。

那些甜膩膩的食物此刻竟失了味道,帕莎曼往大殿右側的黑暗裏步去,一路走一路將食糜呸了出來。

夜空的烏雲已經散去,露了將近圓滿的明月出來,光輝灑向血染的宮城,將花園池塘屋宇洗脫的比大雨衝過還要明亮。

三清殿也是籠在清冷的月輝裏,窗紗微亮,心事微涼,受著軟禁的慕亦在窗前頷首默立,屋裏沒有點上燭燈,她的身影被拖得那麼長,那麼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