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 席上酒(2 / 2)

這也令雲長天很好奇,甚至好奇到暫時忘了衷瑢被大公主綁去,湊到四郎身邊問道:“除了你那間私牢,鄭大將軍可還有什麼能讓雲某大開眼界的?”

鄭四郎終於看向他,勾了嘴角稍一扭頭就對了雲長天的耳邊,風吹似地講道:“在床上對付男人的方法,你要不要來大開眼界?”

雲長天被他吐的氣吹得哆嗦起來,忙正身端坐好,不再理睬他,惹得四郎低聲喘笑起來。

這原本的日升日落是如此迅速,往往眼睛一眨,一天就過去了。然而雲長天想到衷瑢無緣無故落到了大公主手裏都不知現在如何了,越來越著急,去看日頭,它竟像被什麼拖住,不管望幾回,就是不肯下去。

早上眾人剛被兩位仙女似的人物舞出了魂,下午的演出還未開始,喧嘩聲裏仍然聽得出許多對她們兩人的讚歎。

鄭四郎聽在耳裏,有意向同座問起:“你說是舞劍的德爺好,還是你那位地下情人好?”

他怎麼知道的?雲長天猛地扭頭過去瞪他,四郎心領神會,不等他開口,自己答道:“那娘子看你的眼神就與看別人的完全不同,我也稍微聽說過一些關於她的流言,那位不肯露麵的郎君是誰,她已經用眼神告訴在場的所有人了。”

四郎說時就指點起了周遭,他眼神有些迷離,話語間打著酒嗝,有些醉酒的跡象。

雲長天這回真不想理他了,趁演出還沒開始,就向起身去與隔了好幾桌的盛陽公主換了席。

他的新鄰座是位俊秀又打扮光潔的男人,神態儀容散發著書香氣,一看就讓人覺得不是狀元就是探花,再不濟也要是個進士出身。

雲長天向他敬杯酒,客氣問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他很爽氣,答道:“在下馮朽,熟識我的均稱我為馮詞窮。”

兩人一來二去都有些認識了,雲長天發覺這人不太簡單,雖然他沒提及家室背景,但就因他一個字不提,且還坐在公主旁邊,這地位已是昭然若揭。

他心裏清楚一些,不再試圖打聽下去,就光光與他聊些今日演出之類的閑話。

盛陽得了機會坐到四郎身邊,因座上皇帝看著,四郎不好發作把她趕走,隻能忍著脾氣,任由她自以為是的關切。

“四郎你喝多了,別再喝了。”盛陽輕輕把住他的手,妄圖阻止他繼續灌自己。

鄭四郎不肯聽,她愈勸他就喝得越猛。

此時皇帝貼身的那位宦官頭子站到了空地上,報了曲目名又下去。

這午後第一場是唱曲,眾人見一男一女一前一後步入場地,宮人們架好古琴,鋪好蒲團,那彈琴的男人盤腿落座,唱歌的女人在琴台旁立定後低扭了頭,雙手提在胸前,提溜了塊紅綃手絹,之後竟像是化了石像般不再有任何動靜。

看客均屏住了呼吸,注視著這位娘子會不會忍不住動彈一下。

直到撫琴的男人撥動了第一根弦,就那麼一下,便讓她活了過來。

她稍微抬起了頭,淚眼迷蒙地去窺頭頂的青天白日,翹著纖細小指的雙手不自覺落了一點,指間輕拈的那塊紅綃也被風拂的起了波浪。

第二根弦動,風更加猖狂,她垂下眼瞼,視線讓心事拖拽到了地上,落得輕飄飄,卻是無限惆悵。

第三根弦顫,她微啟朱唇,唱腔發力,漸漸唱滿了第一句。

這僅是開始,眾人卻覺得如此漫長,心都已經被她牢牢地牽絆住了。這感覺與上午看那演繹柔美的娘子如出一轍。她們都是那麼美,那麼淒清,旁人想去拯救又與她們隔了太遠,仿佛天上與人間的距離。

她在唱著自己的訴求,卻讓聽的人肝腸寸斷,也許座中剛好有相同心境的男人女人,他們均是欲求不得,落在癡戀無果的絕望裏掙紮哭泣。

唱至一半,琴音狂狷頹靡,聽得懂歌中所吟何事的人早已淚落滿衫,更至結尾處,熱烈過後的死寂中,一聲再接一聲的蒼白斷音,宣告了歌詠的娘子一顆徹底死絕的真心。

已有人被勾起往事痛哭出來,他們平日不敢言,隻有這種時刻,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共鳴能掩蓋過因情而生的孤獨。

梁又夢唱回結束,漸漸望向撫琴的何音,他專注在弦上,看不出有一絲一毫被打動的痕跡。

眾人隻道她的淚是為入情入景而流,哪裏看得出,被她歌詠的人啊就遠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