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很好奇,俯下身擺著燈籠衝她同是充滿好奇的一張臉晃晃,逗問道:“你爹娘呢?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她終於出聲,回道:“我沒有爹娘。”
他呦一聲,繼續問道:“那你叫什麼?”
“範玉。”她看著這位郎君,探了雙手去捏玩發尾的那朵紙鳶尾。
這女孩子的玩意平時是引不了他好奇心的,但現時偶遇這麼個人,他對她的一切都感興趣。
“這誰給你做的?”他不客氣地去拿那朵花,卻被她厭惡地扯開了手去。
他有點懵,她看自己的表情跟見到殺父仇人似的。
“好好好,我不碰,你這花我也會折,我不稀罕碰。”他笑著直起身,順帶伸個懶腰,拿著燈籠杆往左前方捅了捅,說道:“我今晚住那邊,你呢?看你一個人站這裏好久,不會是迷路了吧?”
她點點頭,一直看著他,眼神裏總是沒有半點戒備,絲毫不設防。
“誰帶你來的?”他覺得有點頭疼,今天雲家有這麼多人,誰知道這姑娘哪家的。
她回道:“德爺。”
“誰?”他不認識大名鼎鼎的德爺,自然也不知道她是從三斟曲來的。
她不說話了,還是抬頭看著他,眼睛裏似乎都映出了天上的星星。
兩人對望了有段時間,他都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腦袋空了一般。
這大冷的夜裏,四周也不見有個人影,他酒意漸漸退了,身子也更容易被風吹得哆嗦起來。
“你要不先跟我回去?”他為難半天,隻好如此提議。
沒成想她又點點頭,答應了。
兩人走到一座院裏,那房子燈光全無,應是家人還未回來客房這邊。
他朝屋裏喊了兩聲,也確實沒人回應,便讓她在院裏等著,自己磕磕撞撞地摸索到房中點上了燭燈後才讓她進來。
他們坐到榻邊,他拿出自己隨身帶的一本醫書,翻了兩頁,一朵壓幹的花出現在書頁間。
“這是真的鳶尾花。”他捏著成一片的褐色壓花,朝她炫耀。
她雙手攏著那朵紙花,眼睛卻盯著他手裏的,此時應是在想它新鮮的模樣。
這女孩子話很少,他也不嫌棄,光顧著自己朝她講,從鳶尾講到各種入藥的植物,盡了半天興,最後向她問道:“你有聽不懂的嗎?”
她第三回點頭,回應:“你說你會折這花,你折給我看看。”
他略有點失望,自己簡直就是在對牛彈琴。
“不折了!我要送你去找這邊的管家。”他幹脆把東西收拾好,急著趕她出門。
她反而一把拉住他,求道:“你教我。”
“不!”他甩開了這女孩子,正要拿起燭燈吹,卻聽她哽咽起來:“我想折一朵給德爺。”
七八歲的孩子手沒那麼巧,他覺得自己教她根本就是浪費時間,於是從屋裏翻出一張信箋,三兩下給她疊了一朵出來。
“喏,你拿著送你德爺去。”他把紙花遞到她手裏,補充道:“這紙太黃了,顏色不好看,你回去拿點胭脂水粉給塗上。”
她把花護在手裏,仔細看了遍問道:“你說什麼顏色好看?”
“白色,白色幹淨。”他不假思索,話沒完就拉上她去找雲府管家。
此時慕亦帶著一眾人在雲家找瘋了,那孩子就這麼不見蹤影,也不知道被誰拐了去。
正當家丁打著燈籠四處搜尋時,有人眼尖瞥到路邊站著個女孩子,領回去讓德爺過目,果真就是她要找的人。
慕亦總算鬆了口氣,抱起範玉問道:“你剛才去哪裏了?”
她來不及說話,先把一直牢牢捂著的一雙小手舉到慕亦麵前,打開來,竟見裏麵是一朵鮮嫩的白色鳶尾花。
這寒冬臘月的,竟然還有鮮花開著?
範玉對此沒什麼反應,也看不出有什麼區別,當成紙花就給慕亦簪上了。
話說那位小郎君送她到路口後就躲了起來,他怕被誤會成有意拐了人家女兒的惡棍,所以一直等到家丁發現並抱走了人他才安心回去。
客房的燭燈重新點起來,他洗漱完手裏握著卷自己最愛看的醫書,就跳進了被窩裏,欲在燈下再細細研讀一回。哪知自己枕邊竟不知何時多了一朵鮮花。
他拿起來仔細看,像是剛采下來的一朵白色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