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長天努力平靜下來,口氣仍是遮掩不住的不耐煩:“你找我什麼事?”
她猶豫了兩下,才將手中的枕巾雙手遞到他麵前,隻說道:“給你的新婚賀禮,我自己繡的。”
他粗勻著氣,覺得既然人家是一番好意,自己也不能太過凶悍,便坦平了胸腔,恢複一點往日風采,勉強笑道:“多謝了。”
賀禮送出去了,嘉言看著他攥了一雙鴛鴦進房去,然後毫不留情地合上房門。
想來也就這點聯係了吧,但求他日夜能見到用自己心血一滴一滴化成的祝福,偶爾還能念起她的好來。。
雲長天把枕巾扔給了正在努力整理衣衫的女人,口氣倦怠道:“你要不要?”
衷瑢在裏屋沒聽到那是董嘉言,光看著出神入化的繡工,不禁讚歎道:“這枕麵,簡直絕了!”
“董嘉言送我的。”他坐到一邊,說時還後仰去倒在了榻上。
這話像是咒語似的,他一說,本來柔軟的枕麵立刻長出了刺來。衷瑢把這珍品看在眼裏,實在不好拿剪刀來裁了它,便收好放到桌上,歎起之前那樁事:“她對你真是有心,送你這麼好的賀禮。不過對我呢,她更好了,直接把我送你的禮物反過來當成賀禮,那天還特意跑到我住的地方來。雲長天啊雲長天,我那時候想吃了你的心都有了!”
但是不明真相的雲長天聽的一頭霧水,便仔細問起來,衷瑢也仔細答了,卻得他一句:“洛忠從沒有跟我提起過這事。”
她不知從何時起便已十分信任洛忠,覺得反倒是他在說謊了,質問道:“真的沒有?還是你嫌棄不過就送了她,現在被我發現了隻能狡辯?”
他不喜自己被冤枉,坐起身來與她麵對麵爭論:“我連你都不嫌棄了還會在意你送什麼?”
衷瑢一聽,這恰恰就是在嫌棄她嘛。但是又符常理,不能怪他這位尊貴的少爺。她一連串話都堵在喉間想說說不出,自個兒幻想起來當時雲長天如何將自己的心意丟給了情敵。
這陣痛呦,促使她從抽屜裏舉了把大剪刀出來,忍下心一刀裁斷了那對鴛鴦,而後扔下剪子把一堆碎布捧到他手裏,氣話道:“送你送你,全都送你!反正我也是這堆爛布,不值得你當寶貝藏起來!”
雲長天聽她怨念去,順手丟了那些零碎的錦緞在地上,還撣起了頑固黏附的雜碎線頭笑道:“你就這麼把人家一片心意剪了?”
“剪了如何?你心疼?你心疼不過就快去找她再給你繡一張,她巴不得你過去!想當初她怎麼趕我離開這裏的?我到現在還記得她的語氣態度!”衷瑢仍舊不能釋懷當時董嘉言給她造成的錯覺。
衷瑢不喜歡和人明麵上惹恩怨,她膽小甚微,怕自己無依無靠要被報複,寧可再見仇人都是要客客氣氣的好言兩句。但是心裏總是有氣要撒出來,因為年輕氣盛,一點點愛恨情仇都要做了天崩地裂地動山搖了才好。
雲長天看她氣不過,戲言道:“我去找她再繡個幾張,然後帶回來讓你剪著出氣好不好?”
她隻是抱怨而已,既然他會偏向自己那也就解了一半的怨惱事,因吃醋起來的心火頓時也淡下來,暖了她一陣。
隻不過可惜了這麼好的繡工佳作,丫鬟來收拾的時候衷瑢看著自己一時衝動做下的孽,暗悔不已。
董嘉言奉上了一片心意,雖然知道沒有什麼用處,但至少自己的態度還是明確的:對他對情敵也好,她都是暗妒裏包含著理智,包含著祝福。
從他院門裏走出來,嘉言正無所事事逛著雲家大好的花園,這兩天落雪不停,到處皆是銀裝素裹的別樣景致。她雖然心有不甘,但覺得自己不能無端去惹了恩怨,想上次把她從家裏趕出去就已經算她最費心的手段了,至今還覺得那時的自己真是愚蠢可笑到跳梁的地步。
如此開解著自己,嘉言胸中一股悶氣總算稍微散了些。
一群丫鬟路過她身邊,沒從披著厚鬥篷的背影認出她來,竟不合時宜地討論著她們手中所端木盤上殘碎的一堆紅布:“這真可惜了,董家娘子才剛送的禮,就這麼被月娘給剪了。”
嘉言猛地抬了頭追尋她們身影望去,果真見到那一抹殘紅似血,啞言著離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