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小主,快醒醒!”慕竹輕輕地推了推美人榻上睡臥不安的譚芷汀。
“不是我!別過來!啊——”譚芷汀從噩夢中驚醒,嚇出一身的冷汗。
“小主,是奴婢,慕竹。”慕竹將迷迷糊糊的譚芷汀扶起來,向床鋪走去:“小主怎麼睡這兒了?天色不早了,奴婢扶您到床上休息吧。”
譚芷汀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儼然是夜幕已降。她驚訝地問出一連串問題:“天都黑了?我睡了多久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事情都辦妥了?”
“事情都辦好了,隻不過奴婢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周才人。她問奴婢去哪兒,奴婢怕她發現我們的計劃,就隨口編了個理由。沒曾想還是被她纏著不放!為了將她敷衍過去,奴婢就隨她去了登羽閣,所以剛剛才回來。一回來就看見小主睡在美人榻上,算起來小主大概也睡了有三四個時辰了。”慕竹有條不紊地一一作答。
“周才人沒懷疑什麼吧?”譚芷汀一聽慕竹被周沐琳撞見了,緊張得睡意全無了。
“放心,奴婢都應付過去了。”慕竹扶譚芷汀靠到床上,正想給她蓋被子,譚芷汀擺手示意不用。
“行了,你下去吧。我今天也想一個人呆著。”最終還是邁出這一步的譚芷汀,此時心裏亂極了,她需要獨自冷靜一下。
慕竹頷首告退,巧妙地隱藏好眸子裏的冷光。
楚州陸府。後院花園。
一名身著嫣紅梅彩散花錦羅裙的妙齡女子,坐於花園中央的鳳仙亭中,纖手弄雲般優雅流暢地撥彈著一張七弦琴,絕妙的弦音從她的指尖傾瀉而出。亭子的四周用湘妃竹簾作為隔斷遮擋,隱隱約約投映出女子嫋嫋仙姿。故而讓外圍者不見其人隻聞琴聲,端的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神秘誘人。
陸汶笙與師兄沈忠立於亭外,欣賞著這之音。
“汶笙啊,如無意外,聖駕約莫會在一個月後抵達楚州境內。本來該是丁巡撫接待,但你也知道,丁大人半月前外出打獵時摔斷了腿。這可是你的機會啊!”沈忠捋著山羊胡,一臉高深莫測。
“我明白師兄的意思,可是……”陸汶笙知道沈忠是想讓自己接下招待皇帝的美差,可是他官職低微,怎麼說也不該輪到他啊。
“為兄知道你的顧慮。你雖然隻是個從四品官員,但是你卻占了一個旁人比不了的地利啊!你想想你新置的宅子在那兒?”沈忠給他提了個醒。
陸汶笙恍然大悟地一捶手:“對啊!我怎麼把這事兒忘了!太好了,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陸汶笙有一處地產正好在與舊時行宮相鄰的街道上。
這座行宮還是淮朝慶元元年修建的,當年就是以備慶元帝南巡之用。可惜直到慶元帝駕崩,這座華麗的行宮也沒派上用場;而之後的嘉康時期也伴隨著大淮朝的滅亡消失在曆史洪流中,行宮必然形同虛設。久而久之的,行宮也就漸漸荒廢了。
瀚朝建朝以來,兩任皇帝都沒有南巡過,此次實屬首次。然而,這一次,淮朝留下來的舊行宮總算有用武之地了。隻要將其徹底清掃並加以翻新,絕對跟新建的沒兩樣。
落腳地的問題一解決,其他的就都不是問題了。陸汶笙有機會款待皇室,那將是何等光耀門楣之事!
“多謝師兄提點,師弟這就去準備。”陸汶笙要加緊步伐了,隻有一個月的時間給他籌備。
“且慢!為兄話未說完呢。”沈忠攔住陸汶笙,指了指鳳仙亭的方向,問道:“不知亭中之人是哪位賢侄女啊?”
陸汶笙育有三女,長女陸晼貞,麵若桃花柳似眉,二十二歲的她風姿不輸二八少女。十七歲嫁給了指腹為婚的世家子弟孫森,其時孫森已經病入膏肓,娶陸晼貞完全是為了衝喜。然而,不願違背婚約的陸家,忍痛將長女送了過去。婚後三月,孫森亡。婆家也不是刻薄之人,三年熱孝一過便允許陸晼貞改嫁。歸家之日,夾道桃花忽然之間開之灼灼,晼貞堅信此乃森郎不舍之情,遂不再嫁,一直孀居至今。楚州人感佩陸晼貞的美麗與堅貞,俱稱之為“桃花夫人”;
次女陸晼晴,冰肌賽雪唇銜櫻,十八妙齡名花有主。今年冬天就要嫁給楚州協領的二公子林澤。陸晼晴性子外柔內剛,有女兒柔軟一麵,亦有不讓須眉的熱血激情;
幺女陸晼晚,粉妝玉琢、聰穎可愛,尚不滿八歲。小小年紀便善解人意,是父母的貼心棉襖、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
“是次女晼晴。”陸汶笙一聽這琴音便知。
“可許配人家了?”能彈出此等妙音之人想必亦是心靈手巧貌佳。
“今冬便要出嫁了。”陸汶笙疑惑地看了看師兄,不明他所為何意。
“唉,可惜咯……”沈忠遺憾地搖搖頭,背著手走出了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