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道士一文沒留,不免有點心疼,但大方也大方過來,總不能反悔。他有點不太自然地道:“小保,你是吃了什麼中的邪?”
小保道:“我在後山玩,抓了一隻兔子烤著吃了,結果回來肚皮就痛起來了。”
高金狗道:“阿彌陀佛,那兒是個墳地啊,前一陣子孔得財還拖了三個死人去埋,你這小祖宗怎麼跑那兒去,嘴巴老這麼饞,老子非打爛你屁股不可……”
他也發現這小道士有些後悔,隻作不知,一邊喋喋不休地罵著兒子。小道沒再說什麼,轉身向門外走去。高金狗千恩萬謝地送了他出去,臨出門時,那小道士忽然轉過頭道:“施主,你可知道毒龍潭在何處麼?”
高金狗一怔,道:“毒龍潭?沒聽說過了。”這辰溪縣方圓有數百裏,又是崇山峻嶺連綿不斷,到處都是深潭巨壑,他也不知這毒龍潭到底在哪兒。這小道士也沒說什麼,轉身便走了。
高金狗千恩萬謝,待那小道士走遠了,他才一拍腦袋,高聲叫道:“對了,道長,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小道士轉過頭,笑了笑道:“小道無心。”
墳地雖然有些邪氣,時常會有野鬼遊蕩,但是上麵長的東西也不會有什麼大礙,鄉民所耕的田間有時也會有一兩個墳包的,可是那個小保所中邪氣甚是厲害,絕不會是尋常的妖邪,無心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最好的辦法是到那裏看個究竟。
後山因為是一片義塚,平常也少有人來,雖然是秋天了,草還是很茂盛,遠遠地望過去,那片山坡上像是淹沒在草叢裏,坡上有一間東倒西歪的破房子,屋頂滿是瓦鬆,牆上的石灰也多已剝落,露出的磚縫裏長滿了細草。
他走了過去,剛到門邊,不由皺起了眉。裏麵髒亂不堪,鬼影子也沒一個。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正待退出去,在門邊時一下站定了。門上原本也有朱漆,如今卻盡已剝落,兩個黃銅的門環都長滿銅綠,隻有一小塊地方油光發亮,想必是常用手摸著的。在已經變成褐色的門板上,沾著幾滴烏黑的漬斑。他摸出腰間的短劍在門板上刮了些下來,湊到眼前仔細看了看,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取出一張紙,將短劍擦淨了,又看看四周。這地方看上去也不像能住人的,桌上放著一隻空酒壺和兩隻髒碗,看樣子也有兩三天沒先過了,破床板倒在地上,一床被褥也髒得冒出油光。
住在這兒的那個孔得財多半也已經死了吧。那樣一個人,活著和死了,都一樣沒人關心的。
無心走出門去,看著外麵的草叢。已是初秋,草葉有些發黃,不時有風吹過,卷得草葉左右晃動。像是被風吹皺的湖水。他歎了口氣,向前走去,可走了兩步,卻又站住了。
在他腳邊,是一隻死兔子。這兔子肚破腸流,想是被東西咬過,但身體卻絲毫不腐。他揀起一根樹枝,在死兔上敲了敲,“梆梆”作響,敲上去倒如一段木頭。
無心有些遲疑。他用樹枝撥開草叢四處看了看,才不過數尺方圓,他又發現了幾條死蛇和幾隻死山鼠,全是硬邦邦得像木頭一樣。他將樹枝扔了,不由陷入沉思。
那些兔子山鼠之類,全是中了屍氣而死的,小保抓到的想必也是隻沾到屍氣的兔子。這麼大的屍氣,除非是將數萬人的屍骨全埋在一處才會產生,這義塚裏雖然荒墳林立,卻最多不過數百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