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宜在放學的路上看見一隻貓,黃白相間的虎皮紋,看起來特別像以前家裏養的大喵。大喵在家門口被車撞死了,佳宜時常想起它。於是佳宜不由自主地去追這隻貓,但追到灌木叢邊時,貓不見了。
有個年輕男孩從對麵走過來,穿著白色襯衣,袖管高高地卷起。他經過佳宜身邊時,身上帶著一種淡淡的味道。佳宜吸吸鼻子,聞了聞這熟悉卻又說不出來的一種味道。
隔幾日,佳宜又遇見那貓兩次,還是在相同的地方。她一路跟著它,卻仍在半路又跟丟了。但奇怪的是,她每次都能遇見上次的那個男孩。
佳宜的同桌是個小說迷,有一陣子迷上了奇幻小說,她跟佳宜說起一個故事,關於一隻貓妖化身成美男子來人間報恩。佳宜“啊”地尖叫了一聲,不自覺地想起了那隻虎皮貓和那個男孩,隨即又自己笑自己——怎麼可能有那麼無厘頭的事兒呢!
佳宜去超市的時候特意買了妙鮮包,準備下次再遇見那隻貓的時候拿出來。
果然,虎皮貓見到妙鮮包不再跑了。她盯了它一會兒,笑著說:“看起來,你不會變成人吧?”貓吃光了食物,懶洋洋地叫了一聲,然後走了。
後來就經常能遇見它,它似乎知道佳宜這裏永遠都有好吃的妙鮮包,對她不再防備。
一轉眼,樹的顏色就深了,蟬鳴也開始熱鬧。
過了生日,佳宜就滿十六歲了。
佳宜在灌木叢邊踱著步。“大喵、大喵。 ”她小聲地叫著。
灌木叢突然撲簌簌響了幾聲,有人從裏麵走出來。佳宜看著他,嚇了一大跳。還是那個男孩,隻是白襯衫換成了白T恤。
佳宜想起同桌講過的故事,說起話來便有些結巴。“我來找……找大喵……呃……我是說找貓。”男孩很認真地看著她:“是你喂它吃妙鮮包的吧?”
佳宜點點頭。
男孩舉起手裏的袋子:“難怪胃口被慣壞了,我以前都喂它吃這種自製的貓糧。”
佳宜就這樣認識了同樣愛貓的小七。
小七說自己是附近西點店的小師傅,南方人,喜歡喂流浪貓,這隻虎皮貓他已經喂了半年,可惜店裏不讓養寵物。
佳宜歎了口氣:“可惜我媽也不讓我養寵物。”
兩人彼此相視一笑,突然就覺得很熟悉了。
小七的手指很漂亮,修長白皙,像女孩一樣。他說是揉麵揉的,佳宜湊過去聞了一下,果然,小七身上的味道是麵粉香。
此後,兩人就經常能夠遇見了。
夏天的灌木叢裏開一種海棠色的小碎花,總是在黃昏的時候落了滿地。
小七店裏打烊了就來喂貓,給貓帶的是用玉米麵、大米和魚粉、雞肉粉自製的貓糧,給佳宜帶的是花朵般的泡芙。兩個人或者逗貓,或者說一會兒話,一眨眼星星就在枝頭亮了起來。
小七最後一次出現是在八月的末尾,匆匆忙忙的,把一大袋貓糧全都放在佳宜手上。隻說老家出了事,他要坐晚上的火車回去了。
佳宜“哦”了一聲。
那天,貓沒有出現,不知去了哪裏。
佳宜一個人在路燈底下站著,拖著長長的影子。
過了很久,她打開袋子,看見西餅店的紙盒,再打開,裏麵有一顆心形的泡芙。
她從來沒見過心形的泡芙,以後也再沒見過心形的泡芙。風很快就變得有些涼了。
再開學的時候,整個年級組重新分了班,佳宜的新同桌是個學霸,不愛讀小說。佳宜跟著她的節奏,悶頭做功課。朋友們都說佳宜好像有些不一樣了,佳宜撇嘴,笑容仍有些沒心沒肺。
她想,我隻是有些落寞罷了。
落寞,是屬於成人世界的一個詞彙。
她有時還是會去灌木叢旁邊坐一會兒,灌木叢結滿了紫黑色的漿果,星星依舊那麼多,隻是貓和小七都再沒來過。有些人的緣分隻是人海中的一個轉身。
一轉身就是一生。
我曾遇見你,我會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