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烤得大地炙熱如爐。
那是川蜀之北,劍州城外。一條寬暢的路道,在山石林木間蜿蜒起伏著延伸出去,不見盡頭。道上有一隊人,乘馬趕車,正緩緩前行。夏蟲的歡歌和咕嚕咕嚕的車輪聲在寧靜的山間連綿不斷。
這隊人馬,為首二人,一是老者,身長臉瘦,須發微白,看年齡,似已過半百。背上負著一杆鐵槍,槍身被磨得光滑明亮,烈日下映出刺眼光芒。另一人約莫二十多歲,清新俊逸,氣定神閑,手握三尺長劍。身後行著一輛裝扮精致的馬車,車後有四人,雖乘在健馬身上,各人卻沒精打采,臉上汗珠滾滾。一名較胖的中年漢子埋怨道:“這鬼天氣,怎麼越來越熱,往年可沒這樣厲害。”左邊較矮的一人笑道:“老馬,你平時不是給自己取個外號叫‘鐵將無敵’嗎,怎麼這點太陽,就把你給烤得像隻病貓啦?”中年胖子嘿嘿笑道:“什麼‘鐵將無敵’,還不是喝酒賭錢時胡吹的,你還不了解我嗎。”矮者搖頭笑道:“你這人啦,麵子倒放得下,真是難得!”餘下二人跟著哄笑。為首的青年提韁止馬,轉頭向馬車內說道:“兩個好妹妹,天氣太熱,我們到前麵歇歇吧?”車門前掛著的珠簾被掀開,一個女子探出頭來,隻見她生得杏臉桃腮,水靈秀氣,一雙大眼睛清澈明朗,藏不住俏皮的心性,她笑道:“表哥,你不用問我,隻問表姐就行了,這段時間呀,咱們可得依著她。”車內一個甜美的聲音說道:“含玉,亂說什麼。”含玉嗬嗬笑道:“唉····我可沒亂說,表姐呀,原先你可不像這樣怕羞,我算明白了,看來要出嫁的姑娘都會比平常怕羞些的。”車內那女子道:“你再胡說,我就趕你回去,不讓你陪我啦!”這句話倒真湊效,含玉一下子將頭縮進車內,聽她撒嬌道:“表姐,我不說啦,你可不能趕我回去,回去好悶,我可要去江南玩玩。”青年嚴謹道:“此去江南萬水千山,時日還長,你可不要到處惹事生非,否則我可不饒你。”含玉道:“我知道,但是我可不會聽你的話,我隻聽表姐的。”青年道:“隨你吧,我們到前麵歇歇。”老者道:“公子,前麵山路崎嶇,我先去探探路。”青年道:“也好,白叔可要小心一些。”老者點點頭,雙腿一夾,嘴上並沒吆喝,那馬卻已飛奔出去,可見騎術頗為了得。
眾人仍是放馬緩行,又走了兩裏路,山路又陡又凹,馬車顛簸不止,人畜都覺得疲累。青年見右側一塊巨岩如人的舌頭般突了出來,擋住了陽光,正好可以休息乘涼,便道:“就在這裏休息吧,順便等一等白叔,免得和他錯過了道。”老馬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就等公子這句話。”第一個翻身下馬,三兩步就衝到了岩石之下,靠著石壁坐下,胸前衣襟早已敞開,感覺涼爽,舒服得滿臉堆歡。其餘眾人各自也已找地休息,車內兩個女子並沒有出來,想是她們在車內,並不覺得炎熱。
休息良久,眾人見那老者還沒回來,都覺奇怪。剛才說笑的矮漢子道:“公子,這白大哥去探路,怎麼還沒回來?”另一個二十出頭的瘦漢子也道:“是啊,我二叔都去了快一個時辰了。”站起身來,伸長了脖子向前路張望,不見半點人影。青年公子思慮一會兒,起身對他說道:“白鵬,你去前麵看一看,不可走得太遠,快去快回。”白鵬和他二叔白振西是親叔侄,本已心急,聽了公子的吩咐,提起寬背大刀匆匆上馬,往前方尋去。
“表哥,白鵬幹什麼去?”含玉已跳下了馬車,驚奇的問。她一身月白色的蝴蝶衣裙上繡著桃紅色的梅花,讓人一看,倒也窈窕嫻靜,可她一說話,就像變作了另一個人,嬌俏調皮,一點也不矜持。青年道:“白叔良久未回,我讓他去瞧瞧。”含玉道:“白叔不會遇上麻煩了吧?”“白叔是老江湖了,就算有意外,他應該能應付。”青年瞧了眼馬車,又道:“你左右無事,多逗你表姐開心,別讓她愁出病來。”‘我可是想盡辦法去逗她,可她自打昨天出門以來,就沒笑過一次,表姐真夠苦的。”正色道:“表哥,為什麼一定要表姐嫁給那個崔鳳樓,表姐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會一輩子不開心的。”青年道:“她沒有選擇的權利,我也無能為力。”含玉哼了一聲道:“我看你和舅舅一點也不疼表姐。”“少胡說,我爹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含玉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