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京中頗不安寧。
寧州通緝多年的采花大盜居然跑到京裏作案來了。富商韓文山家的新妾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給劫了去,床頭釘著一片楓葉;侍郎薛清風家的大小姐去郊外進香時失蹤半天,被發現時正拿著楓葉念念有詞;司空府的丫環起夜時發現黑影一閃,幸虧王小姐患著婚前恐懼症,跑到妹妹房裏聊天了……
時下女子雖性情奔放,婚前有情人的不在少數,卻也不願讓個采花賊占了便宜。因此遊玩聚會的少了很多,寧可躲在家裏彈琴繡花,培養一下淑女氣質。
明淨的藍天裏悠悠漂浮著幾朵白雲,幾縷淡淡風兒調皮的扯著梧桐葉子在空中飛舞,一片片都是纏綿的詩。遍地菊花綻放,空氣中浮動著安謐的香味。
軒轅律靠在床邊,看著專心致誌削蘋果的少女,一道螺旋形的長條從細膩的指尖延伸開來。“娘子出得廳堂下得廚房,我真是好福氣。”
嫣然飛了個白眼過去,怎麼以前沒發現他這麼愛調笑。
律不以為意,依舊纏纏綿綿的把眼光放在嫣然身上。
“前兩天我去你家拿衣服,聽昊大哥說京裏正鬧著采花賊。”嫣然把蘋果切碎了,用銀叉叉起一個遞到律的嘴邊。“那個什麼‘紅葉公子’囂張得很,專找朝廷大員的女兒下手,娘也說要增加守衛。”
“紅葉公子?寧州府通緝了他多年,沒想到他竟跑到天子腳下犯案。”軒轅律有些疑惑,這人倒是大膽,公然向朝廷宣戰。
“寧州刺史因為辦案不力連貶三級,刑部已經發了海捕公文,這個是昊大哥給我的。”嫣然抽出一份卷宗,“你看看都通緝了好幾年了,居然連他的樣子也不知道,通緝令上畫了個蒙麵的。”
軒轅律翻著卷宗,這紅葉郎君還真是劣跡斑斑,不過——“其實你也不用擔心,對於你這種青澀的小果子人家是不會有興趣的。”
“你說什麼!”
……又是一陣笑鬧。
話是這麼說,一到了夜晚,律卻多了份警醒。
夜深。人靜。
偌大一個京城家家戶戶緊閉門窗,黑黢黢的街道不見半個人影,間或傳來幾聲淒厲的鳥啼。忽然間,一道紅色焰火在城南炸開。頓時四下像潮水一般湧出一大堆軍士。漫天火把蜿蜒成一條長龍,屋頂上是蓄勢待發的弓弩,街道上是寒光凜冽的銀槍,飄忽不定的火光照出一張張凝肅的臉。這時刻,便是一隻蒼蠅飛過,也能紮出十七八個洞來。
馬蹄聲,喝斥聲,箭矢破空聲向四處傳開。殷紅的焰火劃出絢麗的軌道,地下的人馬慢慢收緊……
出動了兩萬禦林軍要是還拿不下一個小賊,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大統領楊振宇陰沉著臉,不緊不慢的騎著馬,沿途的將士一一報出口令,以防賊人混入。
“報——統領,賊人闖入功德坊!”疾馳而來的小將連滾帶爬地下馬,用顫巍巍的嗓音道出這個不幸的消息。
“什麼!”楊振宇看著東南方亮起的焰火,臉黑得猶如鍋底,“不是叫你們多派人手封鎖禦道街,怎麼會讓他跑到那裏!一群廢物!”這當兒,再怎麼責怪也無濟無事,楊振宇一夾馬腹,向東南方疾馳而去。
也難怪他們那麼驚惶,自前朝起,禦道街的幾個坊就成了王公貴族們的聚居地,住在那裏的各個都是呼風喚雨的角色。就說這功德坊,宰相,國公,大司馬,吏部尚書,太傅幾家毗鄰而居,哪不是權傾朝野,門生故交滿天下的人物。
“人呢?”楊振宇勒住馬,看了眼倒在地上打滾的屬下,鷹一般的銳眼隨即往屋頂掃去。
蹁若驚鴻,驕若遊龍說的就是這種劍法吧。重重光影下,漫天的箭矢都給格開,還有空回敬了弓箭手不少,楊振宇不禁起了愛才之心。“紅葉公子,你最好還是束手就擒。這裏一千名弓箭手輪流射,不用多久,你必定脫力而亡。”
“雖然是杞人憂天,還是謝了。”蒙麵男子答得挺輕鬆的。
“卿本佳人,奈何從賊。”楊振宇歎了一聲,“既有如此身手,何不報效朝廷,反倒做這些下三濫的事。”
“嗬嗬,與其報效這種快滅亡的朝廷,倒不如自顧自風流快活。”蒙麵人似乎存心激怒禦林軍,“其實那些名門閨秀嚐起來還不如銅雀台裏的小妞。”
話一出口,倒有一半人的臉已經黑了。禦林軍雖然不要求出身,但是升遷的快的,占據的高位大多出身勳貴,這麼一來,蒙麵人是捅了馬蜂窩了。
“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楊振宇取過一張強弓,三支箭並排疾射過去,底下幾排弓箭手也不甘落後,萬箭齊發的場麵不可謂不壯觀。蒙麵人身影晃動,紮紮實實中了好幾箭,顧不得說上兩句場麵話,一式“乳燕投林”竄進附近的圍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