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老祁激動得直點頭,突然,他亮開嗓門吼道,“共產黨員站出來!”

兩名黨員站了出來。

“你們也隨救護隊員一起上!”

就這樣,他和七名救護隊員、兩名共產黨員,組成了搶險突擊隊,冒險撲進了火巷,他們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活著回來,尤其是那兩名黨員,連氧氣也沒有。

來來回回一折騰,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他們衝進火巷的時候,巷子裏的風都燙人,中央風井還沒停風,怕停風引起大麵積的瓦斯爆炸,不停風,火助風勢,越燒越猛。大火已從南巷中部向縱深猛撲,巷子裏的供電係統被燒壞了,四處一片黑暗,他們頭上的礦燈象鬼火一樣暗淡無光,在濃煙中燈光照不出三米。如果地形不熟,誰也無法摸進去,摸進去了,也甭想摸出來。

他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一個救護隊員扯著他的手排第二,那個隊員的一隻手又扯著調度室的一位年輕的黨員,再往後,一個扯一個,組成了一道人龍。進了南巷不到百米,“撲通”一聲,那位年輕的黨員倒下了。一個隊員立即把他背回了三角門。

火巷裏還剩八個人。

他是那八個人中的一個。這就夠了。這足以使他驕傲一輩子!他的本職工作是采煤,不做這八分之一,不會有任何人來責備他。然而,他不但做了這八分之一,而且實際上成了其他七個人的領導者。

前進到縱深一百五十米處時,他的工作服已多處著火,頭發、眉毛也燒焦了。就在那樣情況下,他指揮大夥兒救出了第一批傷員,共計六人。

六個人架著六個傷員出去了。他沒出去。這時,大巷裏所有木頭支撐的棚架幾乎全部倒塌,頂板冒落嚴重,他幾次險些被埋進冒落的矸石裏。

好熱呀,好烤人呀!開始,他還感覺到身體的某個部位疼痛,後來,疼痛感便消失了。他的軀體仿佛失去了知覺。“救人,救人”,一個極簡單的意念,驅使著他在煙火裏掙紮,尋覓。他對這裏真熟,熟透了,沒有他,許多角落救護隊員們真找不到哩!

這是在哪裏?好象是上溜子道。腳下踩到了一個軟軟的東西,是一個人,一個人的屍體。

“快來,這邊來!”他喊。

沒過多長時間,他昏迷過去了。

睜開眼時,他已經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身邊除了醫生、護士外,還有好多熟悉的麵孔。省局黨組副書記劉方也專程從省城趕來了。

事後,他才知道,早上五點鍾,各礦救護隊的人趕來了,十幾輛救護車開來了,人民解放軍的工程兵開來了,空軍部隊派來了兩架直升飛機,四十多個傷員被飛機送進了最好的空軍醫院。火勢也被控製住了,封牆已經嚴嚴實實砌了起來,五具屍體也抱了出來……救護隊長李修銀被礦區公安局逮捕,後來判了八年徒刑,他成了救火英雄。

劉方問他:“老韋,你有什麼要求麼?有,就提出來,這裏就是你的家!”

他想了一下,想提出點什麼要求,可又有點不好意思。

“說吧,我的同誌哥,黨組織會千方百計地滿足你的要求的,隻要這要求合理!”

他喃喃開口了:“我……我想要十斤飯票,細糧的!”

劉方扭過臉去不吭聲。

“哦,老劉,我……我不要了!我知道,這要求是非份的……非份的。”

劉方慢慢轉過臉來,深情地看著他,臉上一片模糊的淚光,淚水滴到了他的病床上,他的胳膊上。

“韋黑子,我的黑兄弟,你要得太少了,太少了!”

就在這年春天,他爺爺、妻子在放過特大衛星的皖北農村餓死了,兩歲的兒子被一個過路的好心人帶走了,再也沒有音訊。從此,他失去了自己的根,自己的希望和向往。

這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慘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