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至四月六日,我軍全線夜襲,日軍已被重創。礦工遊擊隊爆炸隊將日軍後方汽油庫炸毀,日空軍活動受挫,機械化部隊進攻勢頭亦被迫減緩。四月七日,李宗仁將軍下令全線反攻,我台兒莊西運河線上的三十師、一一〇師等部,渡河由西麵向敵背後之泥溝進攻,截斷敵後方聯絡線。湯軍團主力由東麵威脅敵側翼,第三集團軍曹福林部,渡微山湖從北麵襲擊嶧縣北方敵後方交通線,使日軍四麵受挫。
日軍被迫停止對台兒莊的攻擊,星夜向嶧縣方向潰逃,……
中國國民黨軍,自二十六年七·七抗戰以來,首次將日軍從正麵戰場上擊潰,並予以重創,累計殲敵二萬餘人,繳獲日軍火炮七十餘門,各種戰車、汽車一百餘輛。國民黨中宣部大張旗鼓進行宣傳,全國各大報均在第一版顯著位置發表台兒莊大捷的消息,許多報紙發了號外。舉國歡騰,普天同慶,盛況空前,民族精神為之一振!
而在這時,中國煤礦公司卻被以霍夫曼為首的五人小組接管。四月十一日,西嚴礦門口、公司大樓前,田屯西門相繼升起德國國旗。霍氏宣布:除總經理章達人外,可考慮留用所有高級職員,但,停產期間,薪金減半,去留自便。
陶醉在勝利喜悅中的西嚴民眾對此甚為憤怒,紛紛向地方當局告發公司,指責章達人裏通外國,出賣礦權。縣府責成負責礦區事務的黨部委員孫金龍予以查處。
孫金龍遂率礦區遊擊支隊孫三歪一行,前往公司大興問罪之師。
孫三爺鄭重其事地去辦“政治”。
盒子炮堂堂正正別在腰間,槍把上的紅綢子呼噠呼噠地撩著衣襟;破了兩個洞的黑氈帽規規矩矩扣在尖腦瓜上;眼、嘴、鼻子雖然還是歪斜,卻也透著適量的莊嚴,從穿上身就沒扣過的對襟小褂扣上了,——自然,怪不舒服,怪不習慣的,也多多少少減去了些瀟灑,可還得扣,辦政治麼,不能一身甩氣!
短短幾天,三爺變成政治家了。三爺抗日哩!打鬼子哩!打鬼子自然需要錢,可萬惡透頂的中國公司居然不出抗日捐,派人催了三次都沒交!操他媽!三爺火了,盒子炮一拔,要帶弟兄們踏平公司。走到街麵上,領受著大夥兒尊敬的眼神兒,——打日本,誰個不敬?自然,盒子炮本身也值得尊敬,三爺有了點冷靜,自覺不妥,勉強咽下了一口氣。現今,孫委員要查處公司,他便和孫委員合計了,幹脆搞一場氣氣派派的政治鬥爭,把掛旗和派捐的事合在一起搞。
時代,就是這樣不斷地製造著政治家。你需要不需要,它不管,反正它得造,造出來你就得認!捏著鼻子也得認!你不認它,它的盒子炮可認你!咋的?政治就是政治嘛!
自打當了戰區抗日遊擊總隊礦區支隊隊長之後,孫三爺有了點英雄感,自覺著具備了做一個亂世英豪的條件。首先,三爺有膽量,敢於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挺身而出,力挽狂瀾,你委個軍長、司令什麼的給他幹幹,他孫三爺要不敢幹,就是他媽的婊子養的!其次,他有威望,在礦區還擁有相當多的崇拜者,尤其是對江湖上的各路豪傑,附近村寨裏那些時民時匪,民匪不分的家夥們,頗有些號召力,隻要三爺大旗一豎,拉他媽個千把幾千人馬,還不是順理成章麼?!
不料,事情的發展卻沒有孫三爺預料得那麼好。隊伍拉起來之後,四處張羅,也不過搞了三百多號人。開頭,三爺想挖挖共產黨的牆角,把章先生拉過來,可他還未去找章秀清,章秀清卻來找他了。勸他將幾百號人、幾十杆槍並到礦工遊擊隊裏,也成立一個獨立支隊。他自然不幹。以後,章秀清的遊擊隊配合國軍作戰去了,還真搞出了些名堂,炸了日本人的汽油庫,……
孫三爺兵不強,馬不壯,一直未敢輕舉妄動,搶錢莊、綁肉票的計劃亦未實施。時候未到哩,一著棋走錯會滿盤皆輸。孫三爺不傻,孫三爺的偉大還在於懂韜略,知道在咬人之前,先夾緊自己的尾巴。
關鍵的關鍵是擴大武裝,當年大頭目孫美瑤威震四方,是因為有千把號人,千把杆槍,沒有這種實力,恐怕成不了大氣候。三爺把目光轉向了北王村的大刀會。
大刀會的入會者都是二十餘歲的年輕壯漢,各備大刀一把,天天念咒練刀,總計人數約有千餘,打出的旗號是,保家衛土,抗日剿匪。會首是孫三爺當年仗義偷放的一個肉票,姓李名俊之,因排行老二,官稱二老師。這二老師據說得了仙人真傳,刀槍不入。孫三爺找到二老師,商量合作抗日,保衛鄉土。二老師一來感恩,二來也想借重孫三爺的影響和力量抵禦各路股匪的侵襲,同意合作,隻是提出:孫三爺一夥必須沐浴熏香,全部入會。孫三爺一口答應,遂由二老師親臨礦區,主持儀式,口吹法氣,麵授咒語:
“天時天用,地時地用,日時日用,午時午用,刻時刻用,時時時用……”
孫三爺根本不信這鬼咒語,更不信什麼刀槍不入,二老師莊嚴念咒之時,他幾乎想笑起來。但,他沒笑,反而盡力裝出一副虔誠模樣。共產黨講究統一戰線,孫三爺自然也要講點戰線的統一,隻要大刀會姓孫2,跟著念兩句咒語又有何妨!反正又不準備真的用肉胸脯往熱槍子上碰。
這麼一來,孫三爺突然地強大起來,其實力地位再不容小覷。北王莊的農民弟兄時常三五成群的提著大刀到西嚴鎮走走,到三爺的隊部坐坐,給三爺的門麵增了些派勢。支隊督導員孫金龍孫委員也服氣三爺!孫委員同誌說了,得招兵買馬,得搶在共產黨頭裏下手。明擺著,孫委員偏著三爺,不喜歡共產黨。孫委員引著三爺辦政治哩!
孫三爺在緯三路上大搖大擺地走,坦然地領受著人們的注目禮。忽然,鼻腔裏有點癢,一些粘稠的玩意兒在往下墜,怪不舒服的。三爺用手捏住紅鼻頭,一憋氣,一用力,有聲有色地將一大把鼻涕莊重地甩了出去。而後,向身邊孫委員莊重地道:
“二哥,盒子炮揣上了麼?我分析他們要端幾分臭架子的,所以,我讓弟兄們全帶上了硬家夥!”
孫委員卻認為沒有這麼嚴重,不緊不慢,而又不失威嚴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