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舅舅,看他能說出什麼直話來。他雙手掬起一捧水抹到臉上,仿佛要抹掉臉上不好意思的那一部分。鐵流遞了一張毛巾給他,他接過去擦幹臉,說你已經知道領班跟我的關係了,為什麼還懷疑鐵流?難道我們舅甥倆會同時去爭一個女人嗎?我說舅舅,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鐵流跳起來,抓起我胸口的衣服,想把我推出去。舅舅抬手製止他,說你讓她把話講完。鐵流看了一眼舅舅,鬆開手。我拍拍被鐵流弄皺的衣服,再次坐到椅子上,雙手輕輕地壓住膝蓋,目光從我的腳尖搖到水池,搖過舅舅寬大的肚皮,搖到鐵流的臉上。我盯住鐵流,說就像鐵流的那個朋友,他一直崇拜鐵流,說是要把鐵流的小說翻譯出去,鐵流當真了,經常帶他到家裏來吃吃喝喝,我也覺得這個人挺誠實厚道,可是……就在我和鐵流鬧事以後,我去找他打聽鐵流的情況,他竟然,想占我的便宜……

我說得眼淚都想流出來了。鐵流的手一顫,說你是說李年嗎,他怎麼會這樣?舅舅扭頭瞟了一眼鐵流,又瞟了一眼我,似乎現在才明白我和鐵流的問題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我咬了咬牙,說所以,現在誰也不敢保證有些事情不會發生。舅舅說鐵流,既然事情這麼複雜,你的意思呢?鐵流像被誰戳了一下,慌忙地彎下腰,說什麼意思?舅舅說就是換領班的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鐵流支支吾吾,一時找不到主意。舅舅說你就說你最想說的。鐵流說如果單從家庭考慮,我是想把她換掉,但是她很能幹……舅舅說但是什麼?就這麼定了。

鐵流抬頭看著我,說這下你該放心了吧。我說這也不隻是為了我。舅舅突然打了一個噴嚏,說我也得給你們開一個條件。鐵流把腰彎得更低,我的身子往前傾了傾。舅舅說從今以後,你們就不要吵了。鐵流不停地點頭,一副聽話的樣子。我說謝謝舅舅,你不是在開除一個領班,而是在挽救一個家庭。舅舅露出一個笑,又飛快地收回去。我覺得舅舅笑得不是時候,而且這像是一個非同一般的笑,裏麵有一種飽經風霜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