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年的到來,使我覺得現場一下就近了。一個連朋友的妻子都想下手的人,怎麼會不在夜裏幹點兒什麼壞事,最好他能叫上兩個按摩小姐,讓我一下逮住四個,那才叫意外收獲。但是他們像死人一般並不理會等待者的心情,我都已經為即將抓到的場麵激動不已了,他們的那扇門卻如同一塊石頭,毫無表情地擺在那裏,使我和毛金花成了欣賞門板的木匠。第二天晚上,當我舉著被瓷瓶劃破的手指,再次坐到這裏的時候,才知道門板一動不動的奧秘。毛金花告訴我,一大早,領班就叫她去收拾鐵流的那個房間。她一進去,就聞到了鋪天蓋地的酒氣,床單上沾滿了他們吐出來的髒物。原來他們是真的喝醉了。
大約就在毛金花收拾房間的那個時間,我回到家裏。客廳裏到處都是破碎的瓷片,有的鑽到了沙發底,有的飛上了酒櫃。結婚十年來,我不間斷地在鐵流的每一個生日,送給他一隻屬於他生肖的瓷羊,而他也在我的每個生日,送我一隻屬於我生肖的瓷狗。那些羊和狗一年一個式樣,擺在架子上是二十種栩栩如生的姿態,可是現在它們全都被鐵流砸爛了。
我站在色彩繽紛的瓷片中間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慢慢地蹲下去,把碎了的一塊一塊地撿到手裏。每撿一塊,我的腦海就浮現一次鐵流送禮物時的模樣,耳邊甚至回響起鐵流好聽的聲音。他一直喜歡從後麵摟著我,喜歡把嘴巴貼著我的耳朵根,悄悄地來那麼一句,似乎是要讓那句話得到麻酥酥的耳根幫助,長久地保存在我的記憶裏。他曾經說過一句最好聽的: 擁有你一次我就夠了,多出來的全都是你對我的恩賜。這個聲音好像還趴在客廳的牆壁上,現在正回蕩在客廳裏。我的身體為之一顫,瓷片劃破手指,一股鮮血湧出。奇怪的是我一點兒也不覺得痛,隻是覺得很傷心,我看見一滴淚打到我手裏的瓷片上,它就像是大雨來臨時的第一個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