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遇見的時候,景寒殊總是謙恭地跪下來參拜,拜倒在她的裙裾旁,頭低得很低,隻能看見她逶迤曳地的裙擺蜿蜒繾綣地拖在地麵,然後從他眼前緩緩地滑過。他看不見她的臉,從她踏進這皇宮的宮門起,他再也沒有正眼看過一眼。
這無論對於她還是對於他來說都必須如此,一旦為別人察覺,牽連的就是景家整個家族和南淮與大夏的關係,那樣將會有無數的人要為他們的這份情愫死無葬身之地。
但景寒殊還是會問自己,那個如露水般清澈美麗的女子,現在會用什麼樣的表情看著他呢?他看著她從一個飛揚跋扈、任性妄為的公主長成了一個安靜平和、淺薄淡然的女子。
有時候她一個人帶著莫鳶遠遠地走來,他低頭的時候餘光掠過,瞥見她在人後總是這樣安靜的模樣,而在夏帝麵前總是笑聲如銀鈴般歌唱。
這一切都讓他的心覺得好絕望,並且深知永遠都得不到救贖,他看不見任何一點點能到達光明的希望。
他曾經希望她能夠比他母親幸運,比如,太子憐惜她,鸞鳳和鳴。
如果她嫁給了太子,如果她幸福,那麼或許他也會娶一個溫婉賢良的女子為妻,夫唱婦隨,子孫滿堂。也許隻會在午夜夢回時,偶爾想起當時年少,曾經有個女子對他芳心暗許,他也對她暗生情愫,隻是造化弄人,佳人一入宮門深似海,暮然回首,應該覺得恍若隔世。
那他也就不會這樣難過這樣不甘心!他看著她美好的年華被這樣毀滅,比他的母親悲慘十分不止。紅顏未老恩先斷,帝王的雨露恩澤又能長久到幾時?
他一生在乎的兩個女人,她們一生的繁華都被他一心一意效忠的君王肆意地揮霍著毀滅。而他明知如此,卻還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地為他出生入死,他保護的是這大夏的江山,兒女情長於他是最奢侈的。他是大夏的戰神,卻隻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悲劇的發生,束手無策。
而到了春暖花開,百花爭豔,隻是桔梗花的花期卻還遠著。阿離覺得百無聊賴,許久未去涅槃塔,就趁著夜色去了。在夜空下,微風拂麵,隻覺得悵然若失。
阿離回飛羽宮的時候看見贏墨昭的書房燈還亮著,贏墨昭正依著窗想什麼。
阿離就悄悄進去,想從後麵嚇贏墨昭,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誰知贏墨昭轉身往書案走去。阿離隻好趕緊掉頭跟在他身後,為了不讓他看見,就跟的有點緊,誰知贏墨昭感覺到有人突然停下來轉身。
阿離沒想到嬴墨昭會突然停下來,就猛地撞了上去。鼻子結結實實地撞在嬴墨昭的身上,痛得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孩子一樣極其委屈地看著嬴墨昭。
嬴墨昭看見是阿離,慌忙說:“我……我……我不知道是你……”
阿離一聽,更委屈,加上真的撞很痛了,眼淚就不受控製掉了下來。
“你……你……我……我……”嬴墨昭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心疼地說:“丫頭,你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誰知他一說,阿離哭得更凶,嬴墨昭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最後輕輕地把阿離抱在懷裏,無能為力地說:“丫頭,你再哭,我也哭了要!”
阿離不管,接著哭,委委屈屈地說:“你……撞疼……我了……你欺負我!”
“丫頭,你再哭,再哭,我就親你了!”
結果阿離一聽,立馬停下來,抬頭看著他,眼睫毛上都是淚水。被這麼一嚇,阿離忽然覺得不好意思,意識到一向覺得自己是堅強的女子,怎麼為了這麼點小事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