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塢鎮鎮南鬼子炮樓裏的鬼子龜田一丸和鬼子鬆子潮幹熱得實在受不了了,就叫馬太翻譯陪著,指使一名叫孫二瓜的偽軍帶路,到鎮南的青龍河裏洗澡。
毒陽低垂著。熱,熱死人一樣的熱。龜田一丸和鬆子潮幹狀態如犬,燥舌長伸,粗氣大喘。一到河邊,倆鬼子就卸去短槍軍刀,然後,把褲帶一解,把軍服一扒……眼看隻脫剩褲衩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急不可耐把褲衩也扒了下來……倆鬼子立時通體精赤,悍然成了“裸體鬼子”。毒烈的日頭下,倆鬼子像無鱗白魚,銀熠光豔,渾身的白肉,生動地顫巍。胯間的器物,像蟲,蔫蟲,在正午的熱風裏,慵懶地搖……
倆鬼子以“洞房花燭”的急切,舒爽地追逐、笑鬧、狂歡著,“撲騰撲騰”跳進河水。
馬太瞅著倆鬼子鬥鬧嬉戲,爽樂得不行,饞得心癢難忍,就賭氣般把懷抱的倆鬼子軍服使勁朝孫二瓜懷裏一塞,道:“孫二瓜,抱,”馬太說,“你抱!我熱得屁股眼子都冒煙啦,得下,也得下。”
孫二瓜大汗熱流,苦咧著嘴。馬太見孫二瓜不情願,就狠眼一瞪:“你抱不抱哇?”
“抱。沒說不抱啊?我敢不抱?”孫二瓜目光顯得膽怯而無奈,帶著賴聲賴氣。
馬太在鼻子裏“哼”了一聲:“量你也沒那個膽!”馬太的氣勢咄咄逼人,不容分說。
孫二瓜明知這是仗勢欺人,又被逼無奈,隻得委屈求全,把倆鬼子軍服接到懷裏。接歸接了,可他卻在心裏狠勁兒嘟囔了一句:“鱉羔子!”
很快,馬太也脫得一絲不掛。不過,看上去,馬太光身的顏色跟倆鬼子光身的顏色反差很大,人家倆鬼子的光身看上去肥實,營養充足的肥實。而且白,雪白。馬太的光身看上去瘦,猴子一樣地瘦。而且黑,黢黑。馬太個矮,眼大,臉小。左腮上還長了個黑瘊子,像個專趴在腮幫子上的黑蒼蠅,也像拉在臉上的老鼠屎。
馬太也光身下到河水裏。孫二瓜不行,孫二瓜得給倆鬼子還有馬太抱衣服。孫二瓜懷抱小山似的衣服,又累又熱,壓得喘不過氣來。孫二瓜覺著快憋死了,冤屈地直在心裏自嘲:“傻B,孫二瓜你是個大傻B呀!偽軍,你為啥要當受氣的偽軍?”孫二瓜是地道的山東塢鎮人,罵人也用地道的塢鎮話,孫二瓜在心裏罵倆鬼子:“東洋”,又罵馬太:“婊子下的……”
河麵,馬太很驕傲,不住地朝河岸上的孫二瓜搖手,邊搖邊大喊著涼快,馬太在挑逗孫二瓜,饞著孫二瓜。
孫二瓜故意不看,心在詛咒:“馬太,你早晚得遭雷劈,死不出好死來。”孫二瓜罵得很鄉土:“賊私孩子!”
孫二瓜氣喘籲籲,大汗淋漓。粗粗的汗珠子像蚯蚓,在臉上攀爬,肆虐。
孫二瓜冤得想哭,又想哭也不頂事,就想罵,大聲罵!然而,孫二瓜沒敢。怎麼鼓氣、壯膽,都沒敢。因為孫二瓜怕得罪鬼子,也怕得罪馬太。他知道東洋鬼子是惡魔,殺人不眨眼。他清楚馬太是個變了節的中國人,眼下是鬼子炮樓裏的底細,紅人。馬太精中國話,也通日本話,要是得罪了馬太,準沒自己吃的好果子。馬太隻要在鬼子當官的跟前一嘀咕,沒準兒自己小命就得丟……
終於,孫二瓜在憤懣又無奈中,猛打了個機靈,尋到了一絲生機。他突然想到了河堤上那大片高粱地,那密不透風的高粱稞,那青黢黢、綠油油的高粱葉……
“對呀!把畜類皮都鼓搗到高粱稞上多好?那樣,畜類皮髒不了,我不受埋怨,還不用替他們抱著受冤累!”孫二瓜像突然找見救命稻草,眼睛放亮,心裏歡動。拿定主意,就抱著鬼子和翻譯衣服,一扭一歪爬上河堤。
“吭哧吭哧”、“啪啦啪啦”,孫二瓜緊一陣兒忙活,就撂倒了一片青綠的高粱稞。被撂倒的高粱稞,葉子相互撕咬著倒地,像個大蒲團,孫二瓜順手就把大抱衣服一股腦兒推了過去。離開時,孫二瓜不放心,聽瞅了半天,覺著安全了,才舒口長氣,又返回河邊。
這時,倆鬼子正在跟馬太比賽紮猛子,看誰在水下憋氣久,紮得遠。倆鬼子跟馬太玩得盡興,投入,開心。
“呸!逞能!牛B,有啥好牛B的呀?”孫二瓜看了,一臉的不屑,撇著嘴蔑視:“不是吹,論水性,你們哪個都不中!”
孫二瓜小瞧倆鬼子和馬太水性,是有理由的。要說,孫二瓜的確水性不賴。在他們偽軍大隊,孫二瓜的鳧水本領無人不曉,沒幾個敢比。開始,倒也有偽軍不服,但當親眼見識過孫二瓜在湍急的河水裏紮猛子逮出大鯉魚,又見孫二瓜潛入深水從稀泥裏抓出活泥鰍……就服了,都服了。偽軍們頓時眼界大開,不住地誇讚:“行哎孫二瓜,連又黏糊又滑溜的泥鰍都能逮,牛,確實是牛,大牛,牛B的牛!”
“軍裝,皇軍的軍裝,皇軍的軍裝呢?!……”突然,馬太紮猛子一出水,就頭甩著水珠驚叫起來:“孫二瓜——孫二瓜——媽的!皇軍的軍裝還有我的衣服呢?你都給弄到哪裏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