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林語聲一緩,“不談大義,便是為自身故,汪大人眼看著就要守得圓滿,又何必要在這臨門一腳被扣上這麼一頂冤枉帽子呢?兵部還有其他人,章氏的棟才也多的是,汪大人以為章氏會為了汪大人一人,冒這麼大的風險來駁斥此事嗎?時間來不及,精力也未必有餘了。”
“後軍都督府,聖上已經換了大批的親信進去,這左都督的位置也即將落到陳耀的頭上。而前軍都督府,左都督蔣國公已經過身,而僉事馮理更是因為這樣那樣的事主動向聖上請辭了,不過是朝夕之事。還有這左軍都督府嘛……”
李德林沒有再說下去,汪進卻已是心緒波動起來,章侍郎可不就是左軍都督同知延昌侯之子嗎?延昌侯可以不放在心上,可章侍郎……
李德林道:“總之,眼下章氏可真的沒其他閑工夫來理會汪大人您的事情了。聖上是念舊之人,汪大人為聖上分憂不少,而汪妃主子在宮裏頭也一向謹言慎行,得聖上看重。當日,馮麗妃犯下宮禁,聖上都全了她一個麵子,何況是汪大人您呢?”
說完,李德林便沒有再說話,隻是端起桌上的茶盞悠閑地品起茶來。小院是在皇都之外,此處又鄰近空山,此時屋內屋外都是一片寂靜,卻更讓人覺得有股無形的壓迫之感。
良久,汪進一歎道:“真看不出來,原來李大人才真的是位大才啊!”李德林放下茶盞,含笑道:“當不得汪大人這樣的誇讚!李某人,也不過是為聖上分憂罷了。”汪進起身朝著皇都的方向拜了拜,然後朝著李德林道:“汪某早已有退隱之心,既然如此,還請李大人代為在聖上麵前說情了。”
李德林笑道:“汪大人深明大義,聖上一定會念及在心的……”
“這麼說來,那些被聖上‘吞’了的軍需,都要栽在這個小小的不知名的官吏身上了?”沈環看完呂鴻遞上的折子,樂瀟澤道:“當然不是隨便一個小官吏就能榮擔此責的,怪就怪,他主動搭上了章氏的線。當然,暗中也吃了不少,這回,隻是讓他翻倍吐出來而已。”
沈環無語一笑,“他一個外地的小官吏,貪得了那麼多?”樂瀟澤道:“不是這樣的話,汪大人怎麼好引咎辭官?至於兵部上下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大的紕漏,那就見仁見智了。”
沈環嘖嘖道:“果然,最毒丈夫心!這回髒水最後還是潑到了章氏頭上。”樂瀟澤一撫沈環的臉頰,“朕要不毒,早被他們萬箭穿心了。”沈環暗想,您老大功夫可厲害著呢,誰動得了您啊!
樂瀟澤已經提筆在汪進等人的陳過書上批下了一行字,“疏於防檢,以致吏弊,罪宜究,姑宥之。”沈環一撇嘴,“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明明都知道結果了,卻還要裝模作樣地挽留再挽留,三挽留。”
樂瀟澤笑了起來,擱下筆道:“不就為了一張麵子嗎?朕得表態,汪進雖然有失察之過,但朕對他是沒有意見的。”沈環道:“這下兵部倒真是被震了幾震了,到時李德林新官上任,正好燒那三把火。”
樂瀟澤道:“何止三把火,十把朕都嫌少!”隨即,樂瀟澤一歎,“話雖如此,卻也不能全指望著兵部這邊的改革。一來不是短時間能有成效之事,二來,走了一個汪進而已,章氏的根基還在,李德林受的限製實在太多。我也隻怕,兀兀那邊火焰會越來越盛。”
沈環看著樂瀟澤道:“聖上,還有其他的想法?”樂瀟澤沉默了一瞬,“不到萬不得已,朕也不會輕舉妄動,一來是因為祖製,二來,朕也隻怕自己現在還沒有這樣的能力掌控。”樂瀟澤一歎,“先拿下前軍與左軍再說吧。”
沈環握住樂瀟澤的手,“妾身不知該說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但妾身相信,這一切都會過去的。”樂瀟澤反手握住沈環的手,含笑道:“其實,玉妃在朕的身邊,一切就都不值一提了。”
沈環道:“那就先用膳,國事自然重要,但身子也更為重要。”樂瀟澤一點頭,起身攬著沈環一邊向殿外走去,一邊道:“朕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玉妃。”
嘴上雖然這樣說著,樂瀟澤心裏卻是樂壞了,從前自己叫沈環先用膳,她就真的毫無顧忌地先用了。而如今……居然也會勸起自己來了,還要等著自己一塊兒,怎麼能令他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