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長長一歎,“罷了,哀家言盡於此,皇上也是個成年人了,當知道這樣做將來會有什麼後果。既然皇上一意孤行,哀家一個後宮婦人又能說什麼?可皇上就算不體念先皇的夙夜操勞,不著緊百姓臣民的艱苦,也該想一想東君國的將來。”
“這些年,邊境爭戰不休,國庫虛耗,皇上再如此任性胡為……哀家頂多追隨誠宗爺去了,便是了。”說著,章氏擺了擺手,“都散了吧!”金氏、沈環與張太貴妃起身一禮,退了出去,樂瀟澤也轉身離開了。
其實說實話,沈環覺得太皇太後方才說的話應該是出自真心,她是章家的領頭人,但也還是太皇太後,東君國有事,也非她想看到的。她可以縱容章氏集團與直臣相鬥,卻沒辦法做到看著真正忠心國家的直臣就此瓦解,可見,章氏至少還是一個多少有些責任心的皇家婦人。
不過沈環覺得,樂瀟澤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了。其實,沈環也不很明白樂瀟澤到底想幹什麼。先除去直臣集團,再坐大宦官與閹黨集團,然後再看著外戚集團與宦官、閹黨集團鬥個兩敗俱傷……如此想來,如今的直臣們的下場還算好的了,這根本隻是真正激戰的預熱菜啊。
要是將來外戚與閹黨、宦官相鬥的話,兩敗俱傷還叫好的,但多半都會有一方從此再無翻身之地,說不得什麼流血誅族的事情都會有。然後呢?要麼樂瀟澤一敗塗地,從此受製於人,要麼樂瀟澤便會成為東君國真真正正的話事人,再不受人掣肘……
欲先攘外,必先安內,如果樂瀟澤真的能做到的話,東君國到那時才會真正一意地對抗兀兀國的侵擾吧。說實在話,如今朝廷雖然也遣了一批批的人去邊疆支援,但都是勝少敗多。就算偶爾小勝一場,那必定也是自己人死傷一大片,而人家不過傷亡幾個,十幾個,卻還成功地擄走了不少畜牲與邊民。
但即便如此,作戰之人每次向朝廷請功時,樂瀟澤都會一一批準,絕不吝嗇。為此受到不少直臣的勸諫與反對,但樂瀟澤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眾人也無可奈何。沈環似乎有些明白了什麼,樂瀟澤之所以要先拿直臣開刀,隻怕還另有原由吧。
一來,直臣一向主張的便是以和為貴,少動幹戈。畢竟,東君國自開朝以來,也就隻前麵二三代時期因為開國功臣尚存與各藩王擁兵自重的緣故,尚能顯些威風。但到後來,真是一朝不如一朝,甚至天子被擄,幾十萬大軍覆滅,不可謂不慘痛。從此之後,曆朝曆代,都苦受兀兀國的侵擾,卻也無可奈何。
二來,直臣是忠心為國,也的確有能力處理國家大事,但樂瀟澤總不能依靠直臣來對付外戚吧?他們會言諫,會彈劾,但會玩陰的,玩狠的嗎?便是樂瀟澤麵授機宜,隻怕他們也不會這樣做的,因為他們是直臣啊!
再有便是,沈環覺得,如今直臣率先出局的話,反而對以後的再翻身更有利吧?畢竟老的一輩辭了職,小的一輩又被調地遠遠的,想來也受不到多少侵擾與連累了。
沈環深吸一口氣,她是不是想地太多了?沈環不禁看了一眼樂瀟澤的背影,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樂瀟澤的心思與包袱就真的太重了。畢竟這麼大一場局耗下來的話,東君國可能就真的危殆了,兀兀國也可能隨時趁隙舉大兵而來……自來富貴險中求,他堂堂一國天子,更是如此。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沈環的目光,樂瀟澤突然停下腳步來,轉過頭來朝著沈環微微一笑,“皇後是在可憐朕挨了太皇太後的罵?”
“……”沈環看了一眼周圍低眉斂目的奴才,再看了一眼旁邊不遠處裝作什麼也沒有聽到,徑自離去的金氏,正無語間,樂瀟澤突然退回來拉起沈環的手,“朕今日不開心,皇後陪朕遊湖去。”說完,樂瀟澤便真的拉著沈環離開了。
自然,沈環的奴才都已經習慣了當透明人,待沈環與樂瀟澤走遠便徑自回丹鳳宮的。但有一個人沒有這樣做,那便是小祥,然而奇怪的是,樂瀟澤隻盯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麼。沈環也不禁看了小祥一眼,嗯,抽空得深入了解了解這個曾經伺候過儀英公主的小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