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我隨身攜帶的小包裏拿出一個本子。
本子的封麵原本是白色的,上麵沒有字。此刻白色的封麵皺皺巴巴的。上麵泛著因為時間而變的淡黃色灰漬,上麵還有用黑色的圓珠筆描著荷池花戀四個大字。
我是多久沒有看這個本子了。
我靠著列車的背椅上麵努力的回想著。
為什麼要寫荷池花戀這四個字,最早認識荷花是小的時候,家鄉有一個小池塘。
我的家鄉是農村,卻又不是鄉鎮。那是一個在城市邊緣的村子。活的太久了,太多事情都記不得了,不論是美好的還是不美好的。
我的記性真差,可好好想想還是有那麼一絲的畫麵的。那是一個田地邊的小池塘,說是池塘似乎有點高誇它了。反正上麵是曾經被人種了幾株蓮藕,有一次它開了花。我嚐試的想要去拔掉她,可是一腳下去,就陷在裏麵,一腳的淤泥。
就是那樣的一株荷花。我拿過小學的課本封麵上麵的荷花仔細的比對,我確定她就是荷花。水麵上鋪滿了圓圓的葉子,在圓圓的葉子中間,幾根挺直的綠色枝幹豎立著,枝幹的盡頭是一朵妖豔的花驕傲的開著。我確信,我們村子裏麵的人沒有人會像我一樣,停留在那裏看她。所以我從心裏覺得,她是為了我而開的,就算隻有我一個觀眾,她也開的那麼驕傲。
隻可惜,我不會畫畫,我無法把她的豔麗描畫出來,也沒學會什麼華麗的修飾詞,無法用文字寫出來。不過,她的美麗就那樣的存在了我的腦海中。我想為她寫一本書,名字就叫做荷池花蓮。
隻是,我是一個沉默的人,又是一個矛盾的人。我一邊想著我要寫一本書,一邊又把她忘在腦後。
直到初中的時候,老師問我們,你們的夢想是什麼。我唯唯諾諾的說,我想成為一個作家。
作家,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此刻,我隻有一個書名。
我是什麼時候寫的這四個字呢。我想不起來了。
翻開了第一頁。上麵潦草的寫著第一章。後麵是零零亂亂的文字。
一年前,也是在列車上,是我離開家鄉的第一年。
那一年,我第一次坐火車,第一次要到另一個陌生的城市,懷著自己的作家夢想,想要看看這個讓我心動的世界。無數個都是第一次。
我挎著我的小包,包裏放著幾隻筆和幾個本子,幾本書。
坐在我對麵的是個大約十九歲的小姑娘,她臉上帶著幾點麻子,頭發長長的,一上車就趴在案子上麵睡覺,頭發直接就遮住了她的臉。我突然知道女孩為什麼要留長發了,為的是在睡覺的時候遮住自己的臉。
我很榮幸的坐在了窗子邊上的位置,車子發動的時候,我一直緊張的看著外麵的不停變幻的風景,一座座山,一條條河,一片片田地,嗖嗖的往後跑。直到天黑看不清楚了。
我才回過頭,發現小案子被對麵的女孩霸占完了。
我直接把她喊醒。
她瞪著剛睡醒的眼睛,像看神經病一樣的看著我。
我露出一個我自認為很標準的微笑,“火車上不能睡覺,容易感冒。”
她看了我一眼,把包背著去了洗手間。
我拿出我的本子,擺在案子上麵,開始寫。
我滿懷希望的開始寫著,因為火車不停的晃動,我無法保證我的每個字都那麼好看,於是寥寥草草的畫著,我的腦海裏全是各種各樣的場景。
對麵的女孩洗了一把臉回來之後,就開始玩手機,似乎是在和她的戀人聊天。
“你在寫什麼。”大概是因為她的戀人回信息比較慢吧,她閑的無聊問我。
我抬起頭看著她,鄭重其事的說,“我在寫小說。”
“呦嗬嗬,看不出來,還是個作家啊。”
時間久遠了,我記不得她的語氣是嘲諷還是欣賞。隻是那個時候的我把她說的話聽成了讚賞。
“你今年多大。”她又問我。
“十六歲。”
“昂,這樣啊,你去哪裏啊。”
“上海。”
之後她又繼續玩她的手機了。
寫完了一個章節。我合起本子,因為心情實在是無法平靜下來,也許是離家的快感,也許是迷茫,反正是無法在繼續寫下去。